陈之裹着新衣服暖暖和和地坐上去北京的飞机,身着丝袜裙子的空姐弯腰询问需不需要帮她把外套收起来,陈之愤愤地瞥了一眼旁边喝咖啡的男人,不仅控制欲极强,还总是在奇怪的地方保护过度,好像她没有冷热体验似的。
下了飞机,北方冬日冷冽的空气夹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袭来,真正的冬天的感觉,莫名让人的心里空空荡荡。
陈倓牵着她拦了辆的士,和其他几人约在酒店碰头,今年老刘抢着要承担一行人的出行费用,说是去年投资赚了钱,得了偏财,这次来北京要在菩萨面前表现出点诚意。
他们一伙五个人,加上陈倓和陈之,老刘递来六张房卡,往年陈倓和陈之住一间,每次都是五间大床,一间双床。
“刘叔叔,可不可以给我也开一间?”
老刘微微一顿,反应了一下便立刻笑着答应,“行,行,你看你刘叔叔给忙忘了,孩子长大了啊,确实得有点私人空间了。”
说着又去找前台加多一间房,陈倓似笑非笑地看她,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别扭。
“陈之今年多大了?快高考了吧?”
一旁的人看向陈之,扬了扬下巴问陈倓。
“马上18了,今年考。”
他亲昵地把陈之往怀里搂了搂,“孩子长得真是快,一长大就飞走咯。”
陈倓笑了笑,附和着。
“还是女儿好,又乖又懂事,看着就招人疼。”
“可不是么,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了我们家那小的,老大在国外天天要钱就罢了,小的这上初中,就三天两头闹事,老子是律师,成天去派出所捞自己儿子让别人知道了怎么想,王八蛋除了给我找事儿屁也不会…”
这个愤愤不平的中年人姓张,算是陈倓的老学长,在外向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人生最大的缺憾就是家庭生活不太平,两个儿子不省心,所以每次听陈倓提起女儿都格外羡慕,想象自己家的孩子要是这样乖巧,人生得有多完满。
“不过陈倓,你这天天守着女儿,以后小姑娘结婚了,你可是得难受一阵。”
老张有点酸溜溜地,对着陈倓打趣,惹得气氛一阵欢快。
陈倓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揽过她的肩膀,说:
“我现在都还不敢想这些事。”
另一人听了起劲,语重心长道:
“这女儿大了,当爹的总有那么一天。”
“你们记得上次搞餐饮的那个老板,去年女儿结婚我还去了,他在婚礼上哭得那叫一个惨,上个月给我打电话,说女儿要离婚,在婆家受欺负了,他气得过去给小伙子打个轻伤二级,人家里要起诉,问我怎么办。”
“家里有女儿的,最怕这种事儿。”
……
几个略微发福的男人围绕这个话题聊得火热,人到中年,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孩子,陈倓没搭话。
老刘过来给陈之递了张房卡,说让前台定在陈倓隔壁,住着方便。他正赶上女儿出嫁的话题,碰了碰陈倓,说:
“等小之考完,我给介绍几个小伙子,都是咱们圈子里的,家里根正苗红,省的你宝贝女儿上大学遇人不淑。”
陈倓并不喜欢外人这样点评陈之的事,他知道这几个人上了岁数,好为人师的做派早就成习惯了,他懒得应付,只摸着陈之的头发笑了笑。
“行啊,回头托您给介绍几个,看看我们之之有没有挑的上眼的。”
一帮老头的话陈之不甚在意,但陈倓这样讲让她心里莫名的不爽。
电梯里陈倓和她并肩站在最后,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衣服里捏她腰间的软肉,陈之也学他,面不改色地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突然吃痛疼得陈倓咬了咬牙。
抵达楼层,陈之径直走去自己那间房,刷卡,开门,关门。一气呵成,一个表情都没给他留。
陈倓不明所以,对她这种突然的脾气不悦。他有事要忙,没功夫管她。
进了房她便和衣瘫在床上,窗外CBD建筑群折射着阳光,亮得人睁不开眼,她扯过被子盖在眼睛上,心里一阵空虚。
为什么她从陈倓嘴里听到有关她恋爱结婚的事会感觉痛苦?他们这样,难道不算谈恋爱吗?
如果这不算恋爱,不觉得太恶心太恶心了吗?
把她当成什么,用来处理性需求的工具?
或是彻彻底底的诱奸,她不要这样定义他们的关系,太痛苦了。
她情愿他们俩只是在谈恋爱。
因为陈倓太爱她了,因为她也爱陈倓,他们两只是混淆了这种爱,他们恋爱了,所以他们才会做爱,才会上床。
只有这样,她才能骗自己接受。
如果去和别人谈恋爱,那她和爸爸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不要,不要继续想下去了。
就这样一直躺到整个天空暗下来,窗外高楼里的光透出来,灯火通明的。
她挪动着想去按床头的开关,才发现没有电,起身晃晃悠悠地去门口插上卡,开了灯,房间里的冷清一扫而空。
暖黄色的光,亮得恰到好处,房间设计典雅,大片留白的空间供客人活动,她站在窗边,俯瞰高峰期的车来车往。
手机上有2条未读微信消息。
【饿不饿?晚上想和他们吃饭吗?】
【和爸爸出去吃?】
半个小时前发的,她想了想,打了四个字。
【不想出去】
她点了客房服务,饭菜是好吃的,只是她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搁在桌上了。
酒店隔音做得很好,房间里静得出奇,饭后有点孤单,便打开电视调了个英文新闻频道,声音开得很大,她边洗澡边听着,好像房里很热闹似的。
明天需要很早起床去庙里,陈倓之前嘱咐她晚上早点休息。
窗帘大敞,一盏灯也没关,她躺着任由四面八方的光线打在身上,毫无睡意,电视里听不懂的外语也不能催眠她,就那样直挺挺地躺着,直到滴水的发尾彻底干燥。
陈倓眯眼透过镜片看电脑上的文字,他整日睡眠不足,眼睛干涩,医生给他配了副眼镜看电子屏幕时戴,金丝边框,陈之说他戴上更像一个变态了。
被叮咚叮咚的声音吵到,他摘了耳机起身。
陈之不和他出去,他一个人不想浪费时间吃饭,洗了个澡就在电脑前坐了整晚。
开门时只见陈之被埋没在一大团被子后面,听见开门声,便从被子后探出头来,垂着眼,挤开他进了房间,不怎么客气地把被子摔在床上倒下去。
陈倓双手抱胸靠着墙,等她开口。
床上的人挣扎着翻了个身。
“你这样好像变态男老师。”
陈倓身穿朴素的黑色家居服,头发被他随意地抓了抓,有点乱,精致的镜框架在高挺鼻梁上,反射着诡异的蓝光。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像变态的结论的。
“想和爸爸睡就说点好听的。”
他在窗边的书桌旁坐下,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
“你开会的声音太吵了,我睡不着。”
他今晚根本就没有开会。
陈倓气定神闲地敲键盘,语气平平:
“又欠收拾了?”
陈之骗了人,自觉理亏,安静如鸡,慢慢铺着被子。
本来今晚要签几个意见书,结果陈之在床上翻来覆去像虫子一样不安地蛄蛹,搅得他心烦。他走到床边把被子一掀,朝陈之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不睡就起来。”
陈之不敢发作,挨打了烦闷地坐在床上,头发因为辗转反侧打结成团,像个小疯子。
半晌,她磨磨蹭蹭地趿拉着拖鞋,极不情愿似的挪到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
真是没辙。
陈倓无奈地呼了口气,椅子向后滑动,挪出一片空间,圈着她坐在怀里,座椅有扶手,留给她的位置有限,她别扭地想找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腿上扭来扭去的,陈倓被她拱起一阵无名火,香软在怀,很难心里不乱,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又轻薄柔软,身下的部分几乎没有阻隔地相贴着。
被滚烫坚硬硌在腿间,她不自觉地蹭蹭,有点舒服的感觉。
陈倓被磨得烦躁,垂眸不冷不热地问:
“想要?”
陈之停了动作,低眉顺眼的,摇摇头。
“快来月经了。”
潜台词是肚子痛。每次不想要都是一套说辞,陈倓答应过不会再强迫她,她不想要就算了。
“那下去给爸爸口。”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怀里的人终于老实了,斜倚在他肩上,不再乱动。
处理完工作陈倓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再不睡又没几个小时可睡了,腿被陈之压得有些发麻,他用抱小孩的姿势把陈之放在床上,独自进了卫生间,良久才出来。
本来睡得迷迷糊糊,被他一动,陈之又清醒了。
陈倓出来时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转身按下总控开关,她的目光消失在刹那的暗淡里。
两人面对着躺下,习惯了黑暗后便可以看请彼此的轮廓,额头上落下一吻,红润的唇被磨搓着。
“浪费了你刘叔叔的房钱。”
屋外的亮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眼眸水光潋滟,半明半暗。
“爸爸。”
“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事,会怎么样?”
陈倓背对着光线,面色晦暗不明,但骨骼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会说你是小狐狸精。”
“混蛋…”
陈之低声咒骂他,引得他轻笑。
他们两之间的爱,只有一半上得了台面,另一半只得像现在这样,在黑暗里沉沦,越陷越深,他们却甘之如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