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黑暗,潮湿,几乎看不见一点光亮的地方。
有潺潺的水声,来自地下的暗流在不远处汇聚成小河,使得空气潮湿极了,连岩石上都凝结着一层不散的水雾。
一只眼放绿光的老鼠从岩石缝隙中钻出,它东嗅西嗅,不断搜寻着食物的气息,以期待能找到虫子或者动物的尸体这样果腹类的东西。
忽地,它被不远处一个散发着热度的东西吸引了注意,窸窸窣窣凑到近前,它看清那是手背,手筋,五根手指。
它知道,这是一种叫做人类的生物。
不过这种生物都生活在地上,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它们老鼠群居的地下。
这是个比它庞大很多的生物,但它已经饿了很多天了。而且他的呼吸不显,气息微弱,这增加了它的胆量。
“吱!”
它刚啃噬第一口,那只手的主人就惊醒了过来,猛然反握住它。
直到手中的生物受惊之后从掌心惊蹿而出,江凝才后知后觉从那毛绒的触感中判断出来,这是一只老鼠。
也多亏被这老鼠咬了一口,不然他不知道要昏睡到何时,妈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啊,出去得注射疫苗了。
他脑瓜子嗡嗡的,眼神也有些涣散,呼吸都有点费力。
过了几秒钟,他察觉呼吸费力的原因是身上压着一个人,死沉死沉的,他费劲地将他推开,勉强坐起,才发现那是一具尸。
尸体,可不就是死沉死沉的吗。
从兜里翻出打火机看了一下,他又闭上了眼。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刚来六局不久,本来是不用跟他出这次任务的,可因为自己曾经照顾过他几次,说什么都要跟来。
江凝沉重地叹了口气,往后一靠,又被疼得直咧牙花子。
后脑勺被撞破了一个大口子,难怪一直湿润润的,原来不是暗河水,是他的血。
七天之前,他接到一个临时指派的任务,来到灵异力量波动强烈的地下。
自从被弹劾之后,单逾白上位,他已经很少接到来自六局的委托了。
江凝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带着部队深入地下,沿着灵异罗盘一路探查,他见到了“那个东西”。
他处理过的怪谈不少,见过的更是不胜枚举。
可从未见过那样骇人的事物。
他试着攻击了对方,但任何喂进去的攻击,都以千百倍的程度奉还了回来。
他喃喃自语着,寻了一根木棍,撑着一只断腿站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在一处红光煜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那东西宛若一棵巨树,深不见底,高不见顶,浑身映射着红光,而密布树身的不是树皮,而是一张张扭曲怪异的人脸,有的哭,有的笑,絮语窸窣,宛若厉鬼在耳畔低诉。
随着“噗啵”一声,一个血泡从树身上冒出,血泡破裂,又一张扭曲的脸生长了出来。
“先知,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江凝仰望着这棵树,红彤彤的血光映照着他的脸庞,苦笑击溃了他一向自如的乐观,他喃喃道:“末日是真的要到来了。”
他身上空无一物了,食物,武器,能和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都失去了效果。
但好消息是他的弹匣里还剩下一颗子弹,可以留着在最后的时刻送进自己的脑袋。
……
六局绝密档案。
事件代号:血萤火。
灾难级别:鉴于目前已有等级无法概括此次事故,经上级敲定,将此次灾难级别定为灭世。
报告人:单逾白。
报告时间:十二月二十七号。
事件概括:玫瑰庄园事故中,血萤火扩散开来。
血萤火是星见会一手培育的特殊孢子,具有传染性和转化性,能将感染之人转变为厉鬼,且传播不拘泥于实体,可通过意识和梦境传染,传染性极强,传染范围极广,传染程度深不可测。
二十五号当天,梦魇(怪谈编号0157,后规则被掠夺而死去,目前规则在编号0219炽天手中)规则失控,覆盖范围:金宁全市。
孢子经梦魇散播到全市,感染范围和感染人数未知。
炽天很快回收了规则,失控时间大约持续了三秒左右,但鉴于孢子的极强感染性和传播开后会带来的灾难性后果,六局初步计划,针对全市展开大规模筛查,找出被感染人群,阻止孢子的进一步传播。
备注:局长,收容所内有人报告情况,预言书的预言又浮现了,只有四字,末日将至……
回批:纵前路黑暗无边,吾辈亦当举炬而行,庇护众生,不辞死生。
十二月二十七日,六局局长,崔文浩留。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在全市内暗地里展开筛查,无论怎么样,我们会努力阻止孢子在市民中扩散。”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祁棠和单逾白相对而坐。
她的双手捧着一杯热茶,低头看茶雾袅袅,遮盖了她的神色。
半晌后,女孩轻轻问道:“江警官还是没有消息吗?”
单逾白想了想,把一些能透露的消息捡给她说:“他当时领的任务是进入某个灵异力量波动强烈的地下空间,但是进去不久后,那地方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塌方了,我们正在搜寻生命痕迹,但进入塌方的地下有一定难度。”
“我知道了。”祁棠点点头。
沉默片刻,单逾白竟然破天荒地安慰她:“你也不要有太大的道德压力,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经过了星见会长久的谋划。先知多智近妖,防不胜防,不仅你被当做了诱饵,连我们也成为了他计划的一环,这是避不开的结果,只能尽力补救。”
“……他们想利用的不是我,是沈妄。”祁棠垂眸看着热气浮动的茶水,想起每次和江凝见面,他都会给自己点一杯咖啡,就因为第一次见面点的咖啡被她夸过好喝。
“如果我一直和他在一起,就会一直成为他的软肋,成为先知掣肘他的筹码。”
单逾白顿了顿:“……你的想法是?”
祁棠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太多了,礼貌地颔首和单代理告了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