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克洛克达尔守在甲板最上层的桅杆旁,像等风,也像等什么人。
那女人果然来了。嘴里咬着香烟,走路的步伐一样吊儿啷当,像是世上没什么能让她当回事。
【唷,小鬼,昨晚睡得好吗? 喉咙还行吧?嗯?】
她语气轻佻,眼神却笔直地扫过来,不像真的想调戏,更像是在观察反应。像在拆解他,而不是开玩笑。
克洛克达尔不接话,只用眼角余光瞥她一眼。
他不想被牵着走——哪怕是一场打趣。
【你替我挡那件事,是为了什么?】
他没寒暄,没铺陈,剑直接拔出来,刀锋直指问题核心。
她把烟夹在两指间,笑得像没听见他的质问,嘴角那抹笑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说什么呢,姊姊这不是心软嘛。看你这小身板,哪挨得住那帮人的拳头?】
【你看起来不像会心软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对小动物特别没抵抗力的人?】
【我不是动物。】
他语气冷,语意锋利。
她却笑得更开心了,像是这一刀砍在她痒处。
【是吗,真可惜,长得倒挺像那种会竖起毛来咬人的猫——还很聪明,不会白咬人,会挑时机、挑目标。】
【你一直在观察我?】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微妙地晃过他的脸。
【当然啰,毕竟你长得不错,姊姊我啊,还没老到不懂欣赏青春的年纪。】
克洛克达尔没再接话。他知道她在绕圈子。
他每次把话丢直,她就笑着歪过去。像条蛇,软,滑,抓不住。
【你到底在海贼团里想干什么?】
这一次,他声音压低,像是在逼出答案,也像是抛出试探的诱饵。
【我吗?混吃等死呀。最好活得久点,身边再有个帅哥陪着,那也挺好的。】
这话说得太快,太顺,连停顿都没有。
他几乎立刻就判断出——这是假话。
这女人不是那种人。她太会算,太会藏,也太会避开刀口。
希尔达歪着头看他,眼底的笑意不再轻松,反倒像猫瞇起眼睛盯着蝴蝶,游戏意味浓得像在等人自投罗网。
【我说小鬼,你是不是对姊姊太有兴趣了啊?】
他皱眉,但没打断她。
她慢悠悠地靠近了一步,手指勾起他领口边皱起的一点布料,那动作毫无实质威胁,却让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还是你在想,我是不是看你长得不错、哪天真的想偷吃你一口?】
语气不变,还是懒懒的调笑,但字句明显地朝某个方向推过去。
他一瞬间语塞,不是羞赧,而是一种失衡感——
这语境不在预期之内,他找不到恰当的应对模式。
这是他熟悉最少的一种战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话语权抢回来。
【这种话,对你没好处。】
她笑得更开,笑声清脆得像在甲板上敲响一串铃铛:
【对我没好处?那你可得给我点好处啊,小鬼。】
【万一姊姊真的对你有意思,这事可得你负责。】
他沉默,盯着她。
眼神依旧锐利,但方向从追问转为防备。
他知道,再多说一句,都只会被她顺势拖进下一层的戏里。
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什么,哪怕是一点破绽,一句真话。
可每次他手伸出去,都像捞进水里,什么都抓不住。
她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回头,把什么东西丢到他脚边。
是一小瓶止血粉,外加两片简陋的包扎布。
【昨天你背上不是被木箱擦伤了吗?擦这个,省得化脓。】
她没看他,只是边走边挥手,语气还是那副轻飘飘的样子:
【要是死了,姐姐可没空帮你收尸喔。】
她的影子很快消失在甲板转角,只留下一地晒热的阳光,和那瓶药。
克洛克达尔盯着那东西看了很久,没有立刻捡起来,像是怀疑里头会藏着什么毒。
他依然不信她。
但那不信之下,有什么正在发酵——
不是信任,也不是好感,而是一种更危险的东西。
一种让人想剥开她那层烟雾,看清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的,侵略性冲动。
他不是想被照顾。他是想征服,想破解。
他想看穿她,撕破她。
直到她再也不能笑得这么轻,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高处戏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