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海棠之英雄 - 第4章 谢德升加深我的焦虑。

我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然后忽然惊醒。

我喘着气,浑身发抖,一脑门的汗水。

我坐在床上,在漆黑的房间里眨着眼睛,使劲儿使自己平静下来。

也许我做了一个噩梦,但我不记得任何梦境。

我只知道,我被一阵恐惧惊醒。

这不是第一次,自从身边亲人一个个去世,我就开始不停从睡梦中醒来。

当我的眼睛适应漆黑后,可以看到房间另一边霏霏的小床形状。

被子下面的人影一动不动,仔细看还能察觉到均匀的微微起伏。

霏霏睡得很好,脚边轻轻的鼾声提醒我,虎头也睡得很香。

一切都很好,小屋锁得很紧。

我们在车库安家后,谢德升和我父亲就加固了窗户和门。

车库大门被紧紧锁死,只留一个后门当出入口。

这间小屋在我们仅有的条件下,已经将安全做到最好。

谢德升睡在车库主间,只要有一点声音就会醒来。

霏霏和我睡在原来的杂物间,我们俩的床边都有一把装了子弹的手枪。

外面没有任何威胁吵醒我,问题在我自己。

时不时,我的内心总会翻腾起一股没来由的焦虑,唤醒我沉睡中的身体,迫使我清醒过来。

我意识到这是老毛病,一切没有问题,于是命令身体躺下来闭上眼睛,再提醒自己一切都好。

霏霏、谢德升和我现在很安全,我们有食物、干净的水、安全的住所和保护自己的能力。

世界可能很糟糕,但我们没事……现在我们没事。

想到'现在'我又开始发愁,河里的鱼越来越少,附近的村庄几乎让我找遍所有可以找到的东西。

迁移是现在这个世界最危险的事情,但我们最终必须这样做。

如果只有我,或者只有谢德升和我,我会毫不犹豫接受风险并开始行动。

但霏霏只有五岁,我们是她的所有。

万一有意外,她可能会遇到很多可怕的事情,我们最不忍心看到的就是她受苦。

霏霏流淌着谢家和于家人的血液,如果没有陨灾,霏霏将会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但现实是她连一天舒心日子都没有享受过。

如果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霏霏可能会因营养不良而生病。

我正在尽我所能教她读书,但她需要学校。

她需要其他孩子,事实上,她一直被与世隔绝在这座山上,社交能力可能已经被永久破坏。

这些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中盘旋,直到我陷入无法控制的恐慌。

我不能再静静躺着,我爬下床,无声无息地走到房门口。

虎头被惊醒,抬起头直直看着我。

他没有跟着我,显然不愿意放弃舒适安全的地方。

我示意他继续睡觉,然后悄悄地关上卧室门,摸索着走到橱柜旁边的小桌子。

我轻轻拉出椅子,非常安静,但轻微的声音还是惊醒谢德升。

他在房间另一边的床上猛地站起来,与此同时,我听到他拿起猎枪的声音。

“是我,”我低声说道。霏霏通常不会在夜里醒来,但没理由冒险打扰她。

“你还好吗?”谢德升打开放在床边的电筒。这种电筒是手摇式的,号称无需电池也可以永久使用。到目前为止,倒是运行正常。

“没事儿,你睡吧!”

谢德升没有听我的,他经常这样无视我。

公平讲,我也经常无视他的话。

他走过来,把电筒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橱柜边给我倒了杯水。

我们每天都会在那里放一壶水。

他穿着白色汗衫和格子法兰绒裤,我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谢德升喜欢懒洋洋地吃东西、喝啤酒,所以他的小肚子很明显,脸也更圆润丰满。

我从来没觉得他长得好看,虽然很多女人这么认为。

如今,他因为食物有限而瘦下来,也不得不变得勤奋坚强。

谢德升的身材仍然很高大,肩膀宽阔,大腿粗壮,但他的臀部和腹部很瘦。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注意这一点,也许是因为他背对着我,所以我的目光才会长时间停留在他身上。

再加上电筒的照射角度,在他背上形成的明暗非常吸引人。

总之我确实注意到了,他的裤腰垂得很低,臀部的曲线紧凑,身体从肩膀向中间逐渐变细,身材倒是比以前进步很多。

谢德升把水杯拿到桌子上,放在我面前,然后坐在那把永远属于他的椅子上。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醒来,也没有问我怎么了,甚至没有表现出特别关心或担心我的样子。

我们从来不是朋友,甚至不是那么亲密。

我们曾经有过一种家庭关系,现在已经无关紧要。

我们仍然出现在彼此的生活中,唯一原因是我们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我信任他,但这不是我会选择的男人。

当然,我甚至无法想象我会选择什么样的男人。

陨灾之前,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在学习上。

我确实有几个朋友,但从来没有男朋友。

我不认为我丑,但长相从来都不是我出众的地方。

我有一头直直的头发,眼睛不大不小,皮肤很容易晒黑。

五官、身材各方面都只能算中等。

妈妈曾经暗示我不要轻易交男朋友,现在想想,她会不会计划我将步她的后尘。

找一个和爸爸很像的二代,结婚生子的同时,还能做出自己的事业。

我有时幻想一个男人爱上我,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会发生这种情况,现在几乎更不可能。

没关系,这是我的损失清单上排得最靠后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生存,而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谢德升的靠近,让我短暂分了心,从床上爬起来时涌出的焦虑已经褪去。

我把前臂撑在桌子上,低头看着握成拳头的双手。

谢德升仍然没有说话,但他把水杯推到我的手上。我抽回手,他直接把我的手指分开,迫使我握住杯子。

我瞪了他一眼,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处理他的咄咄逼人。

不过,水杯现在在我手里,所以我喝了几口。

最后一口时,我差点被呛到,捂着嘴巴使劲儿咳嗽。

“如果我们必须搬家,我们就搬家。”谢德升终于喃喃道。

这个男人可能不是一个智力超群的人,但他总是比他表现出来的更敏锐。他了解我,很清楚是什么让我半夜醒来。

“我们会在路上丧命的。”我摇摇头。

“也许会,也许不会。最近路上的行人非常少,我们可以一直走小路,避开人群。”

“即使我们开那辆面包车,里面也只有半箱汽油,不会带我们走多远。我们做不到一边走,一边找汽油,带着霏霏不行。”

“那我们就走路吧。”

“霏霏太小了,不能走那么远。”

“我会背着她。”

我根本没办法想象这样的旅行,路上会有多少障碍,发生多少危险。

我们甚至不知道三个人的目的地在哪儿,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我的心越跳越快,脑门一层又一层冒出冷汗,我快无法呼吸了。

“嗨,于美,打住,你又开始恐慌了!”

“我知道。”我真想狠狠扇他一巴掌,或者使劲儿把他打一顿。尽管这种冲动不理智,但我确实又站到崩溃的边缘,而且这都是他的错。

“打住,于美,这对你没好处,打住。”

“我正在努力。”我仍然低头凝视着桌子,但我能感觉到谢德升靠得更近。

该死的家伙,他就站在我旁边,什么也不做,这家伙浑身没有一根安慰和同情的骨头。

我想要我的爸爸、妈妈、哥哥,我想有人拥抱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连三爷爷有时候也会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这里有一大堆人会照顾我们。

谢德升只是告诉我'打住'!

想到家人一一离我而去,无尽的悲伤在喉咙里聚集成一个硬块,然后从我的眼睛和鼻子后面涌出。

但又感觉没有出来,而是困在那里,阻塞我的呼吸顺畅。

我发出刺耳的声音,拼命地吸气。

“妈的,你到底在干什么,于美?你别是要昏过去了。”谢德升把我的椅子从桌子边拽出来,然后使劲儿按着我的头往膝盖上推。

我知道这是人在快要晕倒时该做的事,但他的手压在我脖子上时,感觉就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似得。

我猛地挣脱他,跌跌撞撞站起来,然后朝屋子的大门走去,谢德升大步跟在我后面。

当我伸手去拉门把时,他的大手压住门板,说道:“绝对不行,你不能出去。”

“我需要到外面,我需要出去……我需要……空气。”我还在喘气,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不能出去,现在不行。”看我一脸坚定地想要反驳他,谢德升咬牙切齿地说:“外面有只熊,一直潜伏在屋子周围,而且非常饿。你绝对不能在天黑的时候出去。”

我不知道熊的事,谢德升从来没有告诉我。今天晚上听到树林里的沙沙声,原来是熊。

“我不在乎。”

“不重要。我不会放你出去的,我必须照顾好霏霏,没有你我做不到。”

我想要和他争论,大声朝他嚷嚷,一切都是他的专横惹的祸。

谢德升的处处束缚,已经成为我的又一条精神枷锁。

然而,听到霏霏的名字,我就停住了。

我爱霏霏,她需要被照顾。

谢德升是个好爸爸,但他自己做这件事会很难。

我想说话,但只能发出哽咽声。

谢德升长叹一口气,大步走到一扇窗户前。

他打开为了额外保护而安装在窗户上的百叶窗,然后打开窗户。

我能感觉到一股凉风吹来,踉踉跄跄地朝窗户迎上去,脑袋伸出窗外,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

在陨灾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空气中都弥漫着灰尘和碎屑。

爷爷奶奶都是因为呼吸恶劣的空气而引起肺病,他们的免疫力本来就弱,又没有足够的抗生素可以使用,很快就没了性命。

过去的几年里,空气一直在变好,现在凉爽的夜晚空气几乎让人觉得新鲜。

探出脑袋很有帮助,我设法放慢吸气和呼气的速度,直到我不再濒临昏厥。

谢德升一直站在我旁边,从我的头顶往外看。外面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着,但我知道他在寻找那只饥肠辘辘的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只熊的事?”当我恢复过来时,问道。

我的心率仍然很高,焦虑紧紧缠绕着我的大脑,但恐慌已经结束。

“没有理由。”

“当然有理由。如果外面有危险,我需要知道。”

“你已经知道外面很危险了,再给危险加上一个具体的面孔毫无意义。”谢德升恼火地说道。

我也很生气,转过身怒视着他。

谢德升竟然跟我谈意义,他凭什么替我判断是否有意义?

我们两人之间,无论是陨灾前还是陨灾后,我才是那个会用脑子的人。

谢德升比我高十五公分左右,他的额头很宽,下巴方正,额头和颧骨上微微闪着汗水。

我忽然注意到他也很紧张,脖颈上的脉搏剧烈跳动,眼里闪着恼怒、烦躁和不耐烦。

我们俩现在都应该在床上睡觉,这是我的错。不过,我没有让他起床烦我。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会很好,是他坚持过来对我指手画脚。

“谢德升!你无论干什么,都别想在我这儿装逼。操!”我仍旧压低声音,就是真和他吵架生气,也不能吵醒霏霏。

谢德升冷笑着看着我,没有拂袖而去,反而出乎意料向我跟前靠近。

无论他想回骂什么,也和我一样不想吵醒霏霏,说道:“你想什么时候?我都可以。”

“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靠近,就被谢德升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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