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拳馆里的人不多。
半掩的窗帘让阳光斜斜渗入,映在地垫上,像一层薄雾。
空气里混着汗、水泥与酒精消毒水的味道——那是姜曦媛熟悉的气味。
她换上运动背心和短裤,绑起头发,绷带一圈又一圈地缠过指节。
白布越缠越紧,直到血管浮出、指尖微麻。
那是她的仪式——
把一切情绪都包进布里,缠紧,才能让身体开始运作。
沙包悬挂在前方,像个沉默的对手。
她深吸一口气,双拳举起。
——砰。
——砰。
皮革被击中的声音钝而厚重,回荡在整个馆里。
每一下都打得干净俐落。
她不喊,也不呼气,只是稳稳地出拳、收拳、再出拳。
汗珠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地垫上。
每一滴声音,都是时间的倒数。
有人经过,脚步放慢。
“那是姜学姊吧?”
“对啊,她回来练了?”
“学姊出拳还是这么俐落。”
旁边几个年轻学员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敬畏。
姜曦媛听到了,但没有反应。
她的世界只剩下手套与呼吸的节奏。
——再快一点。
——再准一点。
她的右肩因为连续出拳微微发麻,皮下的肌肉在颤抖。
疼痛让她感觉活着。
她需要这种痛,才能把脑中那些画面打散。
“呼吸慢一点,不要憋着。”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转头,看见教练靠在场边,手里拿着水瓶。
那眼神不像在指导,更像在衡量——她还能撑多久。
她放下拳,微微喘着。
汗顺着下巴滑到锁骨,她用手背擦了擦脸。
“我没事。”她的声音有点哑。
教练递水给她。
“你每次说没事的时候,看起来都很糟。”
她接过,喝了一小口。
水太冷,喉咙被冰得微微抽痛。
“最近没睡好吧?”
“睡啊。”她笑了笑,“只是醒得太早。”
“还是……你弟的事?”
她没回答,只低头擦了擦手套。
教练没再追问,只拍了拍她的肩。
“曦媛,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被打败。”
“但如果真的撑不住,可以跟我说。我会陪你。”
她点点头,没说话。
他转身离开,她却没有停下。
又重新戴上手套。
——砰。
——砰。
沙包被击打得微微晃动。
我没有输。
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
只是,还没找到对的节奏。
手臂开始发麻,汗水湿透背心。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再撑一轮。
每一次出拳,都像在逼近一个结论——
关于那个夜晚,关于他,关于她自己。
打到最后,手套被震得有点脱。
绷带滑下,露出一点皮肤。
她停下,慢慢喘气,低头重新缠上。
动作不急,但每一圈都很稳。
馆内其他学员的呼吸声、击打声交错在一起,像一首乱却真实的曲子。
她忽然意识到——
这里,是唯一能完全掌握节奏的地方。
拳、呼吸、重心。
没有人能打断。
至少现在没有。
“曦媛。”
教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抬头,看见他站在擂台边,朝她招手。
“上来对练。”
“我帮你调整一下。”
她沉默几秒,摘下手套,拉紧绷带。
走上擂台时,地板有一点滑,她脚下一稳。
教练笑道:“你还是一样,很细心。”
她没回话,只举起拳。
灯光从上方洒落,她的影子被拉长,与教练的影交错在擂台上。
呼吸再次归于稳定。
钟声响起——
第一回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