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高烧才退,江燧没吃太多东西,又出了汗,此刻身上又开始微微发热。
“你先去冲个澡,”他说,声音低哑,喉咙还没恢复,“我收拾一下。”
时之序看他脸色不好,“要不待会我来弄?”
“不用。”江燧把她拉起来,找了一双拖鞋放在床边,“别着凉被我传染了”。
她没多说什么,进了浴室。
江燧慢腾腾拆了床单和被套,抱成一团扔进洗衣机,加入洗衣液后启动程序,机器开始发出低低的嗡鸣。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头,又走过去,拎起他扒下来的时之序的内裤,小心地拢着布料带进了洗手间。
他蹲在洗手台前,把水调温,拿了块香皂搓出泡沫,慢慢洗着。
动作不急,神情专注,像是在处理一件很珍贵的小物。
洗完后,他拧干,挂在阳台晾衣架上,手背在衣角擦了擦,坐回沙发歇了会儿。
不知是不是蒸汽从浴室门缝飘出来,屋子里渐渐暖了些。他靠着闭了闭眼,鼻尖有点红,头还是晕,心里却很平静。
茶几上还有那封时之序的信。江燧打开来看,内容简洁:
“江燧,首先,很抱歉,可能我说了些让你不愉快的话,谢谢你的关心,我习惯了一个人处理问题,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其次,我不喜欢班长。最后,希望你快乐。时之序。”
江燧叹了口气,把信纸收进抽屉里,站起身走到阳台,打开了窗户。
凌晨一点,楼下的夜市街最热闹,烧烤的香味混杂着汗味、笑声、划拳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时之序洗完出来,看见江燧已经把床单重新铺好,洗衣机还在阳台边转着。
他站在窗边,靠着窗沿,像是在观察楼下的人,又像是在走神发呆。
夜色把他的轮廓拉得很长,背影安静而松弛。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声音很轻。
“在笑什么?”她看见江燧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问。
江燧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了点:“没什么。”
她往阳台扫了一眼,看见衣架上晾着的内裤,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你把我衣服洗了?”
江燧“嗯”了一声,低头看她:“我顺手。”
时之序穿着自己的黑色T恤,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部,头发还滴着水,两条腿光裸着,被灯光一照,皮肤冷白。
他眼神扫了一眼就移开,喉结动了动。
江燧伸手绕过她的后颈,把发尾捏起来拧了拧,水珠落在他指尖。
“没找到吹风机吗?”
“嗯。”
他转身进了屋,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回过头,“坐那儿。”
时之序走到沙发坐下,抱膝等着。他拿了毯子,盖住她白的晃眼的双腿,插好插头,跪坐在她身后,打开开关。
热风拂过头顶,她沉默地低着头,他的指腹穿过她湿漉漉的发,动作不快,也不温柔,但奇异地让人安心。
“你还生气吗?”她突然问。
他没说话,只是把风速调小了些,继续吹。
她也没等答案。
“那封信你看了吗?”
“看了。”江燧带着笑意,“挺像你的。”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选择写信。”
“怕你不让我来。”
江燧停了一下,风声随之顿住。他把吹风机关掉:“你以为我会不让你来?”
时之序没接话,只是坐着,过了会儿才轻轻说:“是你说的,不联系了。”
江燧看她一眼,眼里掠过一点后悔,他叹气,又像认命。他把吹风机丢在一边,手指从她肩上滑下,慢慢抱住了她。
“对不起,”他说,“但你来就够了。”
她靠着他,忽然觉出他身上热得不正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
“没事,”他拉住她,“低烧,主要是有点饿。”
时之序毕竟有个当护士的妈,知道有的人烧得狠了会习惯高烧的体温,误以为自己只是低烧。
她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不信,转身想去拿外套,打算出去买药。
可江燧的手扣在她腰上,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现在是晚上一点钟了……时之序。”他低声说。语气不重,却拦得住人,因为不像命令,更像撒娇。
时之序有点犹豫。
“真没事。”江燧想了想,说:“实在想做什么,就帮我热一下刚才的饭吧。”
时之序把腿上的毯子给他,起身准备去厨房。
江燧却拉住她,继续帮她把头发吹干才放她走。
趁着她去热饭的间隙,进浴室冲了个澡,感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时之序翻出江燧冰箱里还有一盘剩菜,是番茄肉末烧茄子,和炖鸡汤一并热了,端到茶几前。
楼下的夜市摊冒着零星火光,收摊声夹杂着打包塑料袋的‘哗啦’声,像远处散场的喧嚣。
只有阳台的洗衣机还在进行最后作业。
江燧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个节目放着。
他们靠在一起,分享这顿完全不丰盛的晚餐。却似乎,比后来时之序在巴黎最有名的餐厅吃过的菜肴还要美味。
江燧没有问她不回家是否会有什么问题,就像时之序没有再追问他母亲去疗养的原因。
他们似乎默契地在证明——并非只要呆在一起,江燧和时之序,就要么做爱要么吵架。
时之序突然想起他在雨中流着血抽烟、似乎要烧掉这个世界的眼神。
她好像把他驯服了,冒着掉眼泪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