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走廊幽深黑暗,寂静无比。空气中弥漫着玫瑰浓郁的香气。
祁棠按照已经记在心底的道路,一步步谨慎地朝外走去。
她手中握着一把餐刀,那是某次用餐时她悄悄藏起来的,虽然这种凶器无法对厉鬼造成本质伤害,但是聊胜于无,是她目前仅剩的自保手段了。
她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慢了下来。
不知道玫瑰庄园里会不会有老鼠,但她能确定,刚才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顿了片刻,她继续朝前走,警惕性拉到了顶端,也因此,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清楚了。
她走它也走,她停它也停。
那绝对不会是老鼠,老鼠不会在黑暗中跟踪人。她五指紧握,那把银质餐刀的刀柄硌在手心,几乎握出一道白痕,冷汗悄无声息滑落。
她强作镇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终于走到了雾气稀薄的地方,月光勉强穿越厚重的浓雾,在走廊的地面投下一层阴翳。
也就是在此刻,祁棠终于确定那窸窣声的来源。
……头顶。
那东西在天花板上跟着她。
她看见了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而在自己影子的上方,一道如蛇般的身影垂下,她的舌头很长,分着叉向下探出,几乎触碰到她的头顶。
祁棠猛然抬头,与一双竖起来的瞳仁面对面,那是一张面目全非的熟悉面容,在对视的瞬间,她手中的餐刀凭借本能极快速地划过。
“啊啊啊啊!!!”
一截蛇舌坠落在地,以蛇腹吸附着天花板,盘旋在她头顶的张晓柠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竖起的瞳仁因为剧痛变为紧窄的一线,寒芒绽放的指甲骤然袭向祁棠的脸。
祁棠及时闪避,黑暗中响起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她的肩膀被锋锐的尖爪勾中,一阵剧痛传来,顿时流血潺潺。
祁棠咬住下唇忍住痛呼,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再接再厉,猛然刺向了张晓柠的心口。
她因为倒吊的动作,闪避不及,使这把银色的餐刀正正插中了心口。感受到刀刃入肉的触感后,祁棠不敢贪多,赶紧转身逃跑。
心脏被刺中对普通人来说必死无疑,但对怪谈来说,远远谈不上致命伤。面对受伤后暴怒的张晓柠,她活下来的可能很低。
祁棠在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上奔跑,伤口极深,涌出的鲜血汩汩不断,她不得不在短暂摆脱张晓柠之后暂停下来,撕下裙子的一角,咬牙替自己把伤口包扎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接着是乌千临的声音,他似乎正在和某人交谈。
现在折返回去是不可能了,后面有张晓柠,而往前走会碰见先知。
她咬牙随便推开了旁边的一扇门,借着微弱的光线匆匆打量了屋内一圈,什么都没看清,只找了个柜子藏进去。
这个柜子很小,似乎是摆放杂物的,分为上下两层,祁棠挤到了上层。
她骨架小,人也纤瘦,所以刚刚好能藏进去,换个成年男子或者强壮一些的女性都不行。
只是肩膀被挤压着,她伤口痛楚加剧了。
刚刚关好柜门,就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乌千临和另外的怪谈也进来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她,只是围绕着房间中的长桌坐了下来开始交谈。
祁棠脸色煞白,满头冷汗,伤口附近的痛觉神经牵带着整个手臂一阵阵抽搐,仿佛冷极。
肌肤之下,肉骨玫瑰的藤蔓又开始游走,往常令她痛恨不易的藤蔓,此刻发挥的麻痹效果起了作用,缓解了肩膀伤口的痛楚。
也因此,祁棠的意识从痛楚中抽离,开始稍稍能凝神细听他们交谈的内容了。
随着那些看似寻常的词句进入耳中,祁棠却发现了一个及其惊人的秘密。
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想明白了先知一直所筹划的内容,他的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在牧家村,不,更早之前,他就一直在注视着炽天,一直在谋划这一切了。
此刻她希望沈妄永远不要找到这个地方,这是个明晃晃针对他的陷阱。
人尸,孢子,末日……
祁棠瞳仁紧缩,身子不自觉地轻微发起抖来,必须紧紧捂着嘴,才能克制自己因为心跳加速而变得粗重的呼吸。
她惊惧万分,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为先知此刻口中正在侃侃而谈的那个未来。
而沉浸在先知的惊人秘密中,加上肉骨玫瑰的麻痹效果,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
那些鲜红的血液淤积在她身下,并且顺着柜子下面的缝隙蜿蜒而下,流淌到了地面。
……
乌千临的声音渐渐停歇了。
但他并未如祁棠所愿的那样离开,鞋跟敲击在光滑的地面,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祁棠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笃、笃。
她藏身的柜门被敲响了。
……
玫瑰庄园地处远郊,在上个世纪,它曾经是一位随着战乱来到金宁的国外富商的遗产。
后来几经转手到了上一任主人手中。
因为缺乏维护庄园的资金,已经荒废了许久,它的外表肉眼可见的腐朽,白色的墙皮剥落,葱郁的爬山虎蜿蜒其上。
失去了打理之后,庄园中的玫瑰却越发茂盛起来,它们被人的血肉喂养,没有节制地生长着,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红海。
浓郁的白雾笼罩着这座长满了玫瑰的庄园,给原本浪漫的玫瑰海赋予了阴郁的色彩。
雾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的白雾,直接走入了其中。
低劣的障眼法。
他的耳羽展开,六只鲜红如血的鬼眸扫视着迷雾,轻易就勘破迷障,找到了正确的那条道路。
他也看见了祁棠。
她被玫瑰环绕了起来,那些玫瑰生长得如火如荼,每一朵都仿佛是鲜血浇灌,如活物般恣肆地挥舞着藤蔓,将她的双手高高吊起。
尖刺刺入肌肤,鲜血顺着女孩洁白的手腕流下,宛若赤色的流纱。
玫瑰也从地面生长,缠住了她的双腿和腰肢,那些鲜红的花朵甚至绽放在她的裙裾上。
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看不出是否还在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