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苏霓慢慢远离人群,在实验室除非必要,她也不再多和其他人往来。
苏霓也尽可能和万钧保持距离,甚至在基地看见他远远走来刻意就躲,仿佛两人真是因为什么摩擦而有了嫌隙。
并且开始刻意频繁出入资讯层,每次都在不同时段,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调阅了各种新旧交杂的资料,还刻意上传了模棱两可的笔记痕迹。
万钧作为计划的一环,同时要保护苏霓的个人安全,只能在暗处时时关注着四周是否有可疑人物接近。
显然苏霓的举动引起了暗中人的关注,同时引来了周围的一些人的不满和讥讽,甚至原先本就不太好听的流言蜚语,如今更是甚嚣尘上。
苏霓从不认为自己能被所有人接纳,可她也没预料过排斥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明目张胆。
有时她在设备区叫不到支援,有时提出的研究建议被无视,甚至连一些例行的交叉汇报,原本都应该由她与万钧一同处理的会议,如今也常常被人“不小心”漏掉了她的席位安排。
“确定要继续?”万钧终于在一次课程结束后,低声问苏霓,语气中带着压抑的不满与担忧:“已经有人在用舆论在带动风向了。”
“代表第一步已经成功了。”苏霓淡淡道:“我已经掌握到几个人了,可以查查看,如果我的推测无误,这个人会上钩。”
她指了指某个名字:“如果其中一个被抓,另外几个人也同时会有动作,这时候只要派人抓起来就好。”
万钧接过一张字条,上头写了几个人名,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没制止她。
这些夜里,万钧偶尔会在她休息的走廊外徘徊,但他从没告诉她;苏霓知道他做的事,也不打算戳破他,
这份无声地守候,也让苏霓打从心底多了点底气,无论他是出于真心或是自己还有其他价值,至少让自己在伪装的冷静中有了一丝慰藉。
“查到路径了,是被人从外部放入的晶片。”万钧说道。
他解释着,这块拦截晶片可以被外接在主晶片之外,应该是被放在C级的中控室,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转移苏霓写的资料,那块晶片不只是用来窃取她个人资料这么简单,而是设计得极为巧妙,只窃取她标记过、经过处理的研究资料。
他们只要固定时间去取走晶片上交给他们接应的人就好,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闻言,苏霓有些不解地望着万钧,指尖微微颤抖。
“那这代表…他们从一开始就锁定我?”她喃喃。
万钧的眉峰皱得更深:“嗯⋯⋯,里头存取的都是关于你的纪录。”
“为什么?”苏霓这才真正感到一种从内而外的恶寒:“他们很了解我吗?”
“不确定,这不只是冲着你来,也可能是九重的阴谋之一。”万钧推了推眼镜,望着苏霓一笑:“这次成功的话,应该能消停一阵子。”
与此同时,基地系统传来某笔由C-6调阅的痕迹,正是她留设的假文件诱饵。
“那,你有消息他们什么时候会动身取走晶片吗?”
“有,就在明天半夜。”
收网的时机终于出现。
中控室里没有光,只有机器本身运作时的闪烁,苏霓躲在暗处,手里握着万钧交给她的小型通讯启动器,只要她轻轻一按,基地警卫系统就会即刻抓人。
门缝传来一道细微的气压变化的声音,正确来说是从天花板的通气阀发出的。
苏霓屏息,心跳的飞快,不自觉的握紧启动器。
她侧头偷偷望向那个从天花板出现的身影,那人身形瘦削,全身包覆着黑色模组衣。
之前听万钧说过,那种东西可以用来隔绝热成像和监视器录入,只见那人将手伸向控制台,另只手缓慢掏出一块晶片。
“来了。”苏霓低声开口,同时打开舱室的灯。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黑衣人惊愕地转身,与苏霓四目相交,顿时发现自己落入了人家设好的圈套。
万钧的声音,稳稳从通讯耳机中传来:“蹲下,我们到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维安小队轰开舱门鱼贯而入,黑衣人,仍在万钧亲自出手下被当场制服,苏霓蹲在角落,但眼神却和那人四目相对。
被抓的人,是到昨天都还有过工作交接的金恩奎。
金恩奎——那个平时总以礼貌而沉默的姿态在她周围游走的人,几乎从不发表评论、不干涉事务,连眼神都总是疏远而有礼的年轻人。
当他被按制在地、双手反绑时,那张原本总是挂着礼貌微笑的脸,竟露出一种近乎憎恨的扭曲表情。
苏霓紧紧握着手指,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无法移开视线,只是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曾在无数个清晨替自己递过资料,曾安静地站在背后协助,也曾严厉地提醒过自己,应该要将东西上传的更加完整。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比较冷淡罢了。
直到现在,直到他狠狠朝她这边怒目,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轻蔑与恨意,仿佛自己不该破坏他的任务。
他怨恨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苏霓,直到消失在走廊,那眼神让她的心口发寒,甚至感到刺骨。
“他们想做什么,再交给作战部的人去问就好了。”万钧拍拍苏霓的肩膀,拉着她站稳:“别担心。”
“知道了。”苏霓点点头,朝着刚才金恩奎消失的路线望去。
她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闷,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苏霓,你的计划非常成功。”万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像是刻意的在提醒她一样。
他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不知名的骄傲:“这次行动你成功揭露了三名卧底,其他的同伙我们也经悉数掌握,这是你的功劳。”
“我只是做好诱饵的身份罢了。”苏霓摇摇头。
“只有愿意主动将自己放上棋盘的人,才是真正的博弈者。”万钧说道:“何况,你的身体最娇弱,却还是愿意担负最危险的责任,值得受到所有人的敬佩。”
苏霓一愣,眼神有些尴尬的飘移,却正好瞧见维安小队的人正盯着自己看,而她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其他恶意。
至少接下来会有一阵子不会再听到奇怪讨论话题了吧。
或许基地里还有其他像金恩奎一样的卧底,也有可能今天的事会变成全新一轮的八卦再次传得满天飞,或是尚有不确定的危险还在暗中窥伺。
总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但是无论如何,她仍然要在这片末世废土之中,亲手重塑出属于自己的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