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完成了商务，下午迟叛到录音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唐穆清换了一身米白色的针织衫，长发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正对着镜子练嘴型，看起来认真得出奇。
“下午好。”迟叛说。
唐穆清转过头：“我来早了些，昨晚回去又听了几遍demo。”
“有什么问题吗？”
“第二段的气息转换，我还是掌握得不够好。”唐穆清走过来，“你昨天说的核心发力，我试了很多遍，总觉得找不准感觉。”
迟叛点头，坐到钢琴前。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卫衣，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简单利落。
“我们从基础开始。”迟叛弹了几个音阶，“先做气息练习。”
唐穆清跟着音阶发声，但气息明显不稳。
“不对。”迟叛停下琴声，站起来。“你的呼吸方式有问题。”
她走到唐穆清身后：“把手放在小腹上，感受一下呼吸时的起伏。”
唐穆清照做了。
“现在深呼吸。”迟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肩膀往上耸，是腹部在扩张。”
唐穆清试了试，还是不对。
“我帮你找感觉。”迟叛伸出手，轻轻按在唐穆清的肩胛骨上，“肩膀放松。”
然后她的另一只手贴在对方的小腹：“呼吸的时候，这里往外推我的手。”
唐穆清的身体微微一僵。
“放松。”迟叛察觉到了，声音更轻柔了些，“别紧张。”
这次呼吸对了。
“就是这个感觉。”迟叛收回手，“记住这种状态。”
唐穆清点头。
接下来的练习顺利了许多，唐穆清的学习能力确实惊人，基本上点透一个技巧，她就能很快掌握。
“再来最后一遍。”迟叛说。
唐穆清跟着钢琴声唱完了整首歌。
“可以了。”迟叛合上琴盖，“明天我们可以开始正式录音。”
“这么快？”唐穆清有些意外。
“你学得很快。”迟叛收拾着乐谱，“郑老师说得没错，你确实有天赋。”
“谢谢。”唐穆清走向放在一旁的包，“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迟叛看向她。
“你的新专辑里有首《夜航》，那个和声编排很特别。”唐穆清拿出手机，“我听了很多遍，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迟叛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唐穆清会听她的歌，更没想到对方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就是想试试不同的层次感。”迟叛说得很简单。
“不只是层次感。”唐穆清摇头，“那个和声像是在对话，一个声部在诉说，另一个在回应，很像两个人在争论什么。”
迟叛的手顿住了。
她当时写《夜航》的时候，确实是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那个想要放弃的自己，和那个咬牙坚持的自己。
“你想多了。”迟叛别开视线，“只是音乐编排而已。”
“是吗？”唐穆清的语气带着点不信，“那《雨夜》呢？最后那段钢琴独奏，明明是大调，却让人想哭。”
迟叛彻底不说话了。
《雨夜》是她去年写的，那段钢琴独奏确实是在一个雨夜完成的。
当时李兴嵘刚告诉她，某个音乐节目不愿意邀请她，理由是“形象争议太大，不适合”。
她当时坐在钢琴前，外面下着大雨，指尖在琴键上游走，明明弹的是欢快的大调，但是止不住的烦躁让她血液上涌。
“你很喜欢听歌？”迟叛转移话题。
“最近开始听了。”唐穆清说，“以前确实不太听流行音乐，但听了你的歌之后，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
“为什么突然开始听？”
“因为要和你合作，想了解一下你的音乐风格。”唐穆清顿了顿，“结果发现，你的歌里有很多故事。”
“每个音乐人的歌里都有故事。”
“但不是每个音乐人都能把故事说得这么动人。”唐穆清收起手机，“你有没有想过，为电影做配乐？”
“没有。”迟叛回答得很快。
“为什么？”
“不感兴趣。”
“还是不想接触影视圈？”唐穆清走近了些，“你对演员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迟叛皱眉：“没有。”
“那为什么每次提到电影或者演员，你都会下意识地排斥？”唐穆清的声音很轻，“包括面对我的时候。”
“我没有排斥你。”
“你有。”唐穆清肯定地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在刻意保持距离。”
录音室里安静下来。
迟叛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可能是我想多了。”唐穆清忽然笑了笑，“抱歉，职业病，总是习惯分析别人的情绪和动机。”
迟叛松了口气。
“明天几点开始录音？”唐穆清问。
“上午十点。”
“好，那我先走了。”唐穆清拿起包，走到门口又停下，“小迟。”
“嗯？”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再合作。”唐穆清的声音很认真，“不只是这次的OST，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完，她就离开了。迟叛一个人在录音室里坐了很久。
唐穆清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有些意外。再合作？什么意思？
她拿出手机，发现陈礼给她发了条消息：“桉桉，网上又有你和唐老师的新闻了。”
迟叛点开链接，是一张她们在录音室的照片。照片里，她正在指导唐穆清唱歌，两人距离很近，看起来很亲密。
标题是：《迟叛唐穆清录音室密会，疑似恋情曝光》。
迟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些记者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她给陈礼回消息：“别理，让李哥处理。”
陈礼秒回：“可是评论区好像很兴奋，都在磕你们的CP。”
“而且说实话哦桉桉，你们外形真的很搭。”
迟叛：？？？
她点开评论区，发现真的有很多人在说她们很配，还有人开始写同人文了。
“这届网友脑洞真大。”迟叛嘀咕道。
不过说起来，唐穆清今天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似乎没有传言里那么疏离，甚至主动聊起了她的音乐。
还说想要再合作。
迟叛忽然想起唐穆清刚才分析她歌曲的样子，专注而认真，眼神里有种……欣赏？
算了，想这些干什么。
明天录完音，这次合作就结束了。之后她还有巡演要准备，忙着呢。
迟叛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手机忽然响了。
是李兴嵘。
“网上的新闻我看到了。”李兴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热度很高，对你的专辑销量有帮助。”
“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澄清了，让它自然发酵。”
迟叛：“……”
“而且我刚接到消息，唐老师那部新电影要追加一首插曲，问我们有没有兴趣。”
“我不接。”迟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这可是孙导的电影，票房保证！这曲子肯定能大爆的。”
“太忙了。”
“迟叛，你最近是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李兴嵘有些着急，“这种机会很难得的，我们以前根本没有这种资源，别人求都求不来。”
迟叛沉默了一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按理说，能和唐穆清这样的影后合作，对她的事业发展确实有好处。
但她就是抗拒。
或者说，她害怕。
害怕和唐穆清接触太多，害怕被对方看得太清楚，害怕自己会在对比中显得更加渺小。
“我考虑一下。”迟叛最后说道。
“行，但别考虑太久，机会不等人。”
挂断电话，迟叛走出录音室。
外面夜色深沉，江市的霓虹灯依然璀璨。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没有星星。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有些迷茫，找不到方向。
回到家里，迟叛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明天就要正式录音了，她应该早点休息。
但闭上眼睛，她脑海中却浮现出唐穆清今天认真练歌的样子，还有她分析音乐时专注的神情。
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再合作。”
迟叛翻了个身，告诉自己别想了。
但越是这么想，那些画面就越清晰。
算了，反正明天录完就结束了。
到时候，她们就会各自回到原来的轨道，不会再有交集。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因为对方的随手好意就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