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大小姐破产后 - 第4章

这个“家”很小,非常小。

甚至比不上她以前别墅里的衣帽间大。

所有东西都又旧又破,卫生间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

………

这里曾经被很多人住过,这里的东西…也被很多人使用过。

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要用这些……被其他人用过的、破破烂烂的东西。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感压了下去。

哭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告诉自己,至少还有个地方住,比流落街头强……吧?

她走到那个小小的窗户前推开窗,晚风带着楼下小吃摊的油烟味和市井的嘈杂声灌进来。

以前,她的房间窗户对着的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夜晚只有虫鸣和花香。

巨大的落差让她心里堵得难受。

“咕噜噜……”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饥饿感真实地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她以前……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回忆了多少个“以前”对比多少个“现在”了。

她摸了摸干瘪的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钱。

妈妈塞给她的生活费少得可怜,还忧心忡忡地告诉她要省着点用。

吃饭……要自己解决。

这个认知让她一阵茫然。

怎么解决?

去哪里吃?

吃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包裹了她。

但她可是闻叙之!

就算再难,也绝不能饿死!

她拿出手机,搜索下载了一个外卖软件。

琳琅满目的店铺和菜品让她眼花缭乱,价格也从几块到几百块不等。

她纠结了半天,最终选择了一个价格最便宜的牛肉面。

付款的时候,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确认金额,她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成就感,虽然这成就感很快就被“我居然要为几十块钱纠结”的羞耻感所取代。

等待外卖的时间格外漫长。

她无事可做,只能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被高级兴趣爱好充实的生活已经离她远去了,她无法理解手机里那些低级的笑点和信息。

于是她打开了相册,看了一会以前的照片。

她依旧像照片上那么漂亮,皮肤依旧白皙细腻,身体依旧纤细单薄……

可一切都不同了。

她现在不是陷在柔软天鹅绒的被褥中,而是坐在一张冷硬的破板凳上。

她感觉自己的臀部有点疼,放下手机慢慢站了起来。

房子的墙壁有些泛黄,角落里甚至能看到蛛网。

强烈的洁癖让她无法忍受。

她找到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抹布沾了点水,开始笨拙地擦拭桌椅和窗台。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动作生疏又费力,没一会儿就累得额头冒汗。

但她看着被自己擦过的地方变得稍微干净了些,心里又冒出一点点微弱的掌控局面的感觉。

她的手机常年静音,接电话都是随缘,等她擦完那些东西才发现有三通未知来电,而第四通也来了。

她疑惑地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极其不耐烦的男声,带着火气:“喂?!你搞什么啊!打了多少个电话了都不接!你点的外卖到底还要不要了?!”

闻叙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心脏因为受惊而怦怦直跳。

她从未被人用这种语气对待过。

“我……我手机静音了。”

她下意识地解释,声音微弱,希望对方能理解并放缓态度。

“静音?!静音你点什么外卖!”外卖员的怒火似乎更盛了,“我在这破地方转了好几圈了!根本找不到你填的那个地址!你到底住哪儿啊?!赶紧自己下来拿!我还有其他单子要送!”

自己……下去拿?

闻叙之愣住了。

巨大的委屈和难堪再次涌上心头。

她想反驳,想让对方态度好一点,想像过去一样直接投诉他……

但话到了嘴边却哽住了。

她拿什么投诉?

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摆大小姐架子?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外卖员还在不耐烦地催促:“喂?听到没有?!到底下不下来拿?不下来我走了啊!这单我不要了!”

“……我、我下去。”

闻叙之终于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挂了电话,双腿发软地打开门下楼,找了一圈才看见那个不耐烦的外卖员。

她低着头走上前去,甚至带着点怯弱的意味,她怕对方继续骂她。

“对、对不起……是我的外卖。”

她小声说道,伸出手想去接。

外卖员原本憋着一肚子火,正准备不管不顾地把东西塞过去就走,甚至还想再阴阳两句。

可但当他借着光看清站在面前的少女时,嘴里的话瞬间卡住了。

即使她头发凌乱,妆容花了,整个人都散发着疲惫,也难掩那惊人的美貌。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洋娃娃,尤其是那双还含着水光的猫眼,在昏暗光线下有种破碎的脆弱感。

外卖员脸上的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同情,还有面对美丽异性的无措和心软。

他的嗓门不自觉地降了下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呃……没、没事,找到了就行。”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外卖递过去,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那个……拿好,可能有点烫。”

闻叙之低着头接过那份包装简单的外卖,轻声道了句几乎听不见的“谢谢”就飞快地转身上楼,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

外卖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挠了挠头,刚才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点莫名的好奇。

这么漂亮……看起来这么娇气的女孩,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还哭得这么可怜?

而逃回屋内的闻叙之对此毫无所觉。

她努力不去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还有那个外卖员前后态度的微妙变化。

以前她也许会觉得很开心,毕竟这是自己美貌的证明。

可……

算了!不能再想了!

她打开简陋的包装,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飘出香味。

味道闻起来……居然还不错?

她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面条,小心地吹了吹后送进嘴里。

味道很普通,甚至有点咸,面也过分软烂,完全无法和她以前吃的米其林餐厅相比。

但实在是太饿了,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热气熏得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不知道是因为面条的热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吃完面,她看着空掉的碗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她开始思考明天怎么办。

时序……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想到他闻叙之就一阵烦躁。

她绝不能再让他有借口接近自己!

要来接她是吧?好,那她明天就早点起床,走路上学!

虽然很远,会很累,但总比被时序缠上要好!

还有学校里那些人……李家千金,盛期,沈抒白……她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在闻叙之的肚子因为那碗廉价的牛肉面而有些隐隐作痛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她吓了一跳,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人是“妈咪”。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委屈,有依赖,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埋怨。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咪……”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后的沙哑,但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公共场所。

“之之……你到家了吗?吃饭了没有?”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又是哭过。

“嗯,到了……吃过了。”

闻叙之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吃了外卖,也不想提及时序和公交车的糟心事。

“那就好……”母亲喃喃道,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之之,妈妈……这几天可能回不去。”

闻叙之的心猛地一沉。

“回不来?……你去哪了?”

她记得昨天母亲只是说要去外地找个远房亲戚想想办法,没想到直接不回来了。

“我……在南城这边,找你陈阿姨,看看能不能托关系帮你爸爸打听点消息,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临时的工作。”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和艰难。

她养尊处优,出生是富家女,结婚是豪门太太,“工作”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也太沉重。

“工作?”

闻叙之无法想象她那个连咖啡都要佣人煮好端到面前的母亲,要去给别人打工。

“妈咪……你要做什么工作啊…”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几秒,良久,她才用一种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哽咽的声音回答。

“之之,别问那么多了……总是…有办法的。”

她避而不谈具体内容,语气里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仓皇,“你陈阿姨说…有个酒店在招客房清洁,或者……去后厨帮工也可以试试……”

客房清洁?后厨帮工?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刺进闻叙之的耳朵。

她想象着母亲用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去折叠酒店床单,去清洗油腻的碗碟……

混合着心痛、屈辱和巨大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不行……!妈咪你不能去!”

她几乎是尖叫着反对,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哭腔。

“你怎么能做那种工作…?!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她的话听起来那么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还有什么办法?

父亲不知所踪,家产被封,昔日巴结的亲友避之不及……

她们就只有自己了。

“之之……”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认命般的悲哀,“…听话。”

“妈妈……只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家,要锁好门,陌生人敲门千万别开……钱…妈妈给你转的那点钱你省着点用,应该……应该够你用到下周……”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不确定和深深的内疚。

闻叙之死死咬住下唇,娇嫩的唇瓣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她不能哭,不能再让妈妈担心了。

“之之……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虽然……妈妈可能也……”

后面的话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总之,你好好的,妈妈尽快回去。”

“妈咪……”闻叙之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依赖和恐惧。

“之之,乖……”母亲的声音也带着不舍和哽咽,最终电话被匆匆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在寂静的出租屋里回荡,她缓缓放下手机,手臂无力地垂落。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真正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母亲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父亲音讯全无。

而她,被那个不知名的“好心人”强行留在学校里,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仇人”,回到这个冰冷破旧的“家”……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淹没。

她不再是闻大小姐了。

她是一个需要为生计发愁,需要担心母亲,需要忍受屈辱,连哭泣都不敢大声的……普通人。

不,或许连普通人都不如。

至少普通人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而她,连怎么坐公交车,怎么点一份不会让自己肚子痛的外卖……都还没完全学会。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猛地窜了起来,直指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的父亲。

恨意。

彻骨的恨意。

恨他就这样不见了踪影,留下她和母亲在这泥潭里挣扎。

恨他把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一手打碎,然后把残局丢给两个从未经历过风雨的女人。

她和父亲的感情从来就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父慈女孝”。

那份纵容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种……敷衍。

他是个典型的商人,对闻叙之物质上极尽满足,闯了祸只要能用钱或关系摆平的从不苛责,甚至会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纵容说一句“之之高兴就好”。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在想什么,她的喜怒哀乐对他而言,远不如一份重要的合同来得实在。

他记得她的生日,会送上昂贵的礼物,却常常记不得她今年到底几岁了。

久而久之,闻叙之也习惯了。

她学会了用更大手大脚的消费和更肆无忌惮的闯祸来填补那份空洞,甚至潜意识里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心态。

她以为父亲的纵容是无底线的,是源于宠爱。

直到一切化为尘埃的那一刻,她才明白。

那或许只是因为……处理她惹出的麻烦,比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管教她、去建立真正的父女感情,对他来说成本更低。

而现在,他把所有的烂摊子,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艰难……统统留给了她和母亲。

她想象着,父亲此刻可能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依旧过着优渥的生活,或许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而她和母亲却要为了最基本的生存,去求人,去弯腰,去做那些她们从未想过的工作。

她恨他!

恨他的冷漠!

恨他的不负责任!

恨他将她养成这副样子,又将她留在地狱!

她对父亲那点本就单薄的,建立在物质纵容上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被怨恨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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