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皎皎映凡尘，仙舟迢迢渡祸瘟。千里黄沙埋忠骨，万丈星槎寄良贞。

愿回把酒言欢处，再邀明月照故人。安有寿数无穷尽，堪与天地共长生？

……

定场诗念下，一篇千百年前的恩怨情仇便在听客面前铺开了全貌。

彦卿依旧选了边角的位置，桌上茶壶未动，杯中也只少了些许茶水，倒是赠送的小点心吃了干净，白瓷制的空碟摆在跟前，皎洁月光下，半映着少年魂不守舍的脸蛋。

自然，心中唯剑之人对引得众人叫好的说书无甚兴趣，彦卿只是记得那位将军的命令——起初只是建议，但他这段时日追求剑术的劲头过甚，再加上仙舟爆发的种种事端，将军便干脆放了他的短假。

于是，事务不太繁忙的时候，少年就会来这些街巷小店坐坐，出入市井，试图寻找所谓的“锋芒内敛”之境。

“……这种事情，哪有将军说的这么轻松。”

彦卿轻叹一声，台上的故事缺斤少两地进了耳朵，也勉强能整理出个情义与生死错过的故事，不少人听得动容，他却是很难有所感触。

作为寿命悠长的仙舟之人，他年少得有些过分，还没有足够的阅历书就自身的故事。

那些遗憾与酸楚，只有根植于灵魂，随着漫长的时光一同生长，才能在仙舟人的心中留下一笔重彩。

外族常说仙舟人看似豁达潇洒，实则是千百年寿命所带来的一种淡漠，仙舟之人并不在乎类似的抱怨，对他们来说，或许只需一场酣眠，这些嘈杂便自然风化在了岁月之中。

只有仙舟人自己知道，有些事情他们从未忘却，从来都无法忘却。

那些时间带不走的阴影会残留在心中，愈发积累愈发庞大，最终磨灭心智，占据他们的整具躯壳。

魔阴身。

念及于此，彦卿眼神一瞬恍惚，耳畔的声音远去，一道清丽无暇的身影已然浮现在眼前。

冷冽而高洁，手握月华凝霜的神秘剑客，红玉似的眼眸杀意森然，却透着令人难忘的妖冶与美丽，飘然跃起之后，那厚重难当如冰雪崩裂的肃杀剑气，更是令他回想之时都忍不住战栗悸动。

与强者相争，这是习武之人的本能。而以剑敌剑，更是剑客的夙愿。

彦卿抚平心境，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微凉液体顺着喉咙而下，让少年脑中绮丽剑光骤然消散。

热烈的掌声重新在耳畔响起，彦卿恍然抬眸，说书人已是讲完了故事，行礼下台。

趁着换人的功夫，彦卿起身离去，今日的沉淀已经做了许久，想来将军也不会怪罪他额外再习练片刻剑术。

“踏。”

脚步落下，一道月华凝成细线，自彦卿脸侧飘过。

明亮丝线像是被风吹向了远处，脸颊渗下一条血线的少年凝眸片刻，终是缓步踏入了那散发寒意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