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梁文华为首的几位高管早已等在停车场。
何晓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更加从容自若。
她走下车,昂起头,板起脸,努力让步伐流畅又从容,径直朝着梁文华走去。
“程董,您终于到了!” 梁文华快步迎上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职业笑容,目光里透着几分谄媚。
他伸出手,态度恭敬地打招呼,“一路辛苦了,里边请。 ”
何晓芹的心脏怦怦直跳,手心微微出汗。
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与梁文华轻轻一握,随即立刻松开,如同程嘉翎平时习惯的那样,接着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地说道:“嗯,时间有限,我们直接去会议室谈正事吧。 ”
梁文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程董向来做事讲究效率。 请随我来。”他下意识地转身,准备带她走向主入口。
“从侧门走吧。” 何晓芹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主楼那边人太多,我今天不想被人打扰。 ”
梁文华有些意外,但旋即点头:“好的,程总,请这边。 ”
他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何晓芹绕过主入口,朝着侧门的方向走去。
侧门并没有保安值守,而是需要用门禁卡开门,饶过消防楼梯后便是员工电梯。
何晓芹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余光留意着周围的监控探头位置,祈祷程嘉翎等会儿能够顺利潜入。
与此同时,另一边——
程嘉翎身穿与何晓芹同款的深色风衣,戴着墨镜,步伐急匆匆地朝着恒宇生物的正门走去。
或许是因为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让她的气场不怒自威,冷漠的表情让人看到便有些害怕。
站在门口的安保人员认出了她,立刻警觉地拦住。
“您是…… 程董事长? ”其中一名安保有些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门口——刚刚梁文华分明还带着大批人马出门去接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程嘉翎皱了皱眉,语气冷硬:“梁文华呢? 他不是说好在门口等我? 让我在这里等了五分钟,他到底在干什么? ”
安保人员面露难色:“梁总…… 我们也不清楚,他刚刚还在门口等您呢。 我现在就电话联络他。 ”
程嘉翎冷笑了一声,带着些许不耐烦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用了。 我倒要看看他多大的架子,敢让我等这么久。 你们直接带我去他的办公室。 既然他不在门口等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
安保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敢忤逆程嘉翎,立刻点头:“请跟我们来。 ”
程嘉翎微微抬起下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昂首阔步地跟着安保人员进入恒宇生物的主楼。
她的心跳得很快,但脸上却依旧冷漠淡定,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程嘉翎其实并不紧张,因为她其实有备而来。
三年前,程氏集团收购了一家高端安保系统公司——瀚盾科技,并成为其最大股东。
彼时,程氏集团高调宣传这一投资,表示未来将全面升级旗下所有企业的安全系统,以确保数据和知识产权的绝对安全。
消息一出,瀚盾科技的股价瞬间暴涨,程氏集团也借此收获了大量市场红利。
但这场看似普通的商业收购背后,藏着一场更隐秘的布局。
程氏集团的当家人,也就是她的父亲——程建霖,为了确保自己对整个集团的绝对控制权,授意技术团队在瀚盾科技的安保系统中植入了一个隐秘的后门系统。
这套系统不但能够绕过一切身份验证,还能够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直接访问瀚盾科技所有部署的安防设备,包括门禁、监控、数据存储中心。
而控制这套系统的,是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一枚特殊的USB设备。
这枚USB被程建霖称为“万能钥匙”,它拥有最高级别的访问权限,只要插入瀚盾科技系统的终端,便能绕过所有加密协议,直接开启任何门禁、提取任何数据。
整个瀚盾安保系统,就像是程建霖的一座私人城堡,而“万能钥匙”则是开启一切的万能通行证。
而这枚万能钥匙,则在昨天晚上,被程嘉翎从自家私宅的书房保险柜中偷拿了出来。
梁文华的办公室自然是没有他的身影。
保安离开后,程嘉翎坐到他的办公椅上,点击鼠标。
果不其然,瀚盾科技熟悉的安保系统界面跳出来,要求输入长达十四位的密码。
她把万能钥匙插进USB接口,蓝色的灯光闪烁几下后,保护页面忽然闪烁了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普通的电脑桌面系统。
作为公司CEO,梁文华的电脑自动联通恒宇生物的数据库。
程嘉翎登陆后快速输入“Gemini Project”进行搜索。
几个文件夹紧跟着,大部分内容以瑞典语和英语记录。
程嘉翎皱着眉拷贝到自己的移动硬盘上。
这时,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屏幕右侧的文件夹列表中。
其中一个文件标题赫然是中文。
在一片由英文字母、瑞典语和数字组成的冷漠目录中,这突兀的汉字格外惹眼。
程嘉翎盯着屏幕,心跳陡然加快。
她不由自主点击鼠标,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屏幕一闪,展开了一系列文档。
实验个体统计.xlsx。
基因编辑后代长期追踪报告.pdf。
Gemini_Project_伦理评估.docx。
ABO性倾向与IQ关联分析.pdf。
个体A_成长记录.pdf。
个体B_成长记录.pdf。
……
文件列表的一行行标题冷漠无情。程嘉翎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在鼠标上轻轻滑动,点开了一份名为《实验个体统计.xlsx》的文件。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张表格,横纵交错着一串串令人头晕的数字和代码。
她的目光扫过数据,却在其中一行顿住——
实验编号:Gemini-07
实验对象:个体X & 个体Y
受精卵来源:高智商精子库 & 高智商卵子库
胚胎操作:桑葚胚期分裂,线粒体DNA置换实验
实验目标:观察线粒体基因对智力和认知能力的影响*
成长环境:个体X——优渥家庭 / 个体Y——贫困家庭
实验观察员:XS
实验状态:长期跟踪研究,进行中
程嘉翎的呼吸骤然屏住,手指僵在鼠标上,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攫住了心脏。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出生日期。
十二月十五日。
她的生日。
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思考像是被一瞬间绞碎,凝固在那行文字上,无法前进,无法逃离。
她颤抖着点开“个体X_成长记录.pdf”。
文件加载的速度很快,第一页便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列出了从婴儿期到成年各阶段的认知测试、行为分析、心理评估——她的童年,她的成长,她的每一次心理咨询,每一次IQ测试,每一次认知评估——全部被精准地记录在这里,冰冷得像是一份实验样本的化验单,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人生。
她的指尖滑动,屏幕一页页翻过。她看到数据曲线——
4岁:逻辑推理能力远超同龄人。
6岁:空间认知评估接近成人水平。色觉超敏。
10岁:数学能力极强,语音习得能力优越。
13岁:显示出一定的孤独倾向,情感表达较为迟滞。
15岁:出现焦虑症状,自述“总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
——程嘉翎的指尖猛地停在“15岁”这一行上。
她记得,那一年,她开始反复梦到一个影子,一个她永远看不清脸的女孩。
她会半夜尖叫着从梦里醒来,被无边的空虚包裹着再也无法入眠。
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剥离了,她却始终无法找到缺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曾以为,这不过是青春期的情绪起伏,是成长中的幻觉。但现在她知道了——这不是幻觉,这是一场被精心操控的人体实验的后遗症。
她几乎是机械地翻开了“个体Y_成长记录.pdf”。
内容类似,但数据栏的备注部分出现了大量“异常”标注:
5岁:生活环境评估——长期饥饿,社会认知能力发展迟滞。
8岁:行为观察——有反抗性,家庭关系冲突频繁。
12岁:智力评估——推理能力超高,色彩认知能力敏锐,情绪控制能力较差。
14岁:心理状态——高度自卑,表现出攻击性防御机制,焦虑指数上升。
15岁:失踪,无法联系。
正如何晓芹形容的那样,她的人生贫瘠而又卑微,是程嘉翎无法想象的痛苦。
程嘉翎看着这几行字,泪水不觉夺眶而出。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撕痛,像是每一行字都在撕裂着她的神经。
直到这时,她看到最后的观察员签名——王旭深。
她的胸口涌起一阵窒息般的悲伤。
是他,王旭深,她曾经唯一信任的人,她的初恋,她生命中短暂存在过的光。
她想起他温和的笑容,想起他递给她糖果,想起他在她焦虑时耐心地倾听她的困惑,告诉她“你并不孤独”——可他一直都知道她为什么孤独。
他知道答案,却从未告诉她。
程嘉翎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凭借本能,麻木地拷贝了所有资料,但头脑却一阵发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拷贝完实验材料,程嘉翎开始翻找员工个人信息登记。
果然,在曾任员工里,她找到了王旭深的名字。
登记资料里有通讯地址。
一瞬间她的理智回归,迅速拿出手机,按下快门,将整个页面拍了下来。
接着,她微微颤抖着手指退出了文件夹,将USB从接口拔出。 屏幕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知道自己在又一次恐慌发作的边缘,但她不能停下来。
程嘉翎努力地数着数字,稳住呼吸,整理情绪后抬起头,脸上恢复冷静的神色,离开梁文华的办公室,沿着侧门离开公司大楼。
等到视线里再看不到恒宇生物的大楼,程嘉翎立刻给何晓芹发了个讯息。
而何晓芹则早就听够了梁文华那一大堆枯燥的演讲,立刻表示自己要离开,被梁文华亲自沿大门送到专车上。
司机开出一小段距离后,何晓芹忽然指示司机下车离开,把车子留给自己。
程氏的司机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一言不发地下了车,而何晓芹则坐到了副驾位置上。
等司机坐着出租车离开后,驾驶位车门打开,程嘉翎坐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