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比想像中还安静。
温衡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白感。
这个城市太熟了,街边那家小吃店还在,楼下超商店员也没换,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悄悄变了。
刹那间,温衡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空白感。
直到推开家门,才找到了那份“变化”的源头。
她正站在玄关换鞋,背对着他。
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裙摆在膝盖上方微微摇晃,她头发比以前长了些,扎成一条低马尾,露出颈后那块细瘦又白皙的肌肤。
她身形比记忆里修长了,线条柔和中带着少女初长成的玲珑,还没到惊艳的程度,但那种像晨光抚过湖面一样的自然亮眼——却让人一眼就移不开。
她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
温衡怔了一下。
她画了妆。
不是浓妆艳抹,只是眼尾轻轻勾了点棕色眼线,睫毛卷翘,唇色像草莓果冻那样的红,整个人好像被什么精心凋琢过,漂亮得不像十六岁应该有的模样。
她对着他一笑,像是没发现他的迟疑。
“哥哥!你回来啦?”
她笑的时候嘴角会微微翘起,眼睛亮得像春天的月光——
他太熟悉了,从她五岁时那个第一声“哥哥”,他就一直看着她这样笑。
可他没想到,她竟会笑得这么好看。
好看到——让他想皱眉。
他没出声,只轻轻“嗯”了一声,把行李放在玄关边,看她光着脚蹦蹦跳跳地走来,拖鞋也没穿。
“你怎么现在才到?我都等你好久。”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拉他行李。
温衡却抢先一步拿起,淡声说:“我自己来。”
她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语气冷了些。
晚餐时,餐桌上只剩他们两人。母亲出差,父亲在外地,他们像往常一样安静吃饭。
时卿今天话特别多,说着班上最近新来的英语老师、社团活动、还有几个男生跟她告白的笑话。
“……真的啦,他们现在真的很敢耶,有个男生还写信塞在我书包里,我一打开就掉出来了,好丢脸喔。”
温衡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
“收了?”
“没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她嘟着嘴,“我才不要随便跟人家说话咧。”
他没接话,只默默地喝了一口汤。
时卿看着他,忽然歪了歪头,语气有些狐疑:“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他抬眼,对上她眼神。
她的眼妆很轻,却让眼型看起来更长了些,眼神变得更加勾人,和以前那个眼角含着稚气的妹妹,真的不太一样了。
她还在问:“我是不是讲太多了?”
“不是。”他语气平稳,“你可以讲。”
她松了口气,又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说到某个同学对她告白后还送了她一张小卡片,上面画了Q版他们两个的样子。
“……而且他画我还画得蛮像的喔,你要不要看?”
她说完就起身去书包里翻。
温衡的手指无声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眼神有些沉。
她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叠信纸与画卡,一脸期待地递给他看。
“这个啦,你看像不像我?”
他看了一眼,纸上那个画着校服的女生,双眼大大的、笑容甜甜的、连头发长度都一模一样。
旁边还画了一个男生,站得有点近。
“像。”他说。
然后拿起来,动作自然地把那张卡撕成了两半。
“欸!”她一惊,“你干嘛撕掉?!”
“画得再像也不是你。”他低声说,眼神没什么波动,“你没必要收这种东西。”
时卿盯着他,有点不开心地皱起眉:“我只是要给你看,又不是要收下。”
“以后也不要。”
“你怎么那么奇怪……”她嘟着嘴,把撕掉的卡片抢回来看了看,像是还想黏回去。
温衡忽然开口,声音低下来,语气有点压不住的情绪。
“你现在长得这么快,又爱漂亮,又学化妆……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显眼吗?”
“你在说我太引人注意了?”她愣住。
“你不是小孩子了。”他放下汤匙,语气难得有点冷,“那就应该知道,有些眼光不是好意。”
她有点委屈地看着他:“……可是我没有做错什么。”
他没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把餐具收进厨房。
时卿咬了咬唇,过了几秒才跟上去。
她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低头洗碗的背影,眼里忽然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哥哥。”
他没回头,只是动作略顿了顿,像是听见了,却还没准备回应。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肩膀的线条,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之前说过……那些看我的人,心思都不单纯。”
他微微偏头,“我说过。”
“那今天给我情书的那个人,你也觉得是这样吗?”
他终于转过身来,神情不见起伏,只冷冷地说:“我不喜欢那种人靠近你。”
“因为我是你妹妹?”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点头,也没否认。
时卿看着他,眼神微微闪动,像是压着什么。
“可你自己说的啊,”她语气带着点儿轻缓的针锋相对,却没什么火气,像是在喃喃自语,“你不是外面的人。”
温衡眼神微动。
她慢慢走近一步,停在他面前,一抬头,便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所以你到底算哪一种?”她语气仍淡淡的,像是玩笑,又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什么。
空气顿了两秒,温衡低下头,与她只隔半个呼吸。
“我是你哥。”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他语气平静,却像是在勉强自己划清什么界线。
时卿怔怔看着他,心里忽然一阵说不清的乱。
他的话,像是在替她挡下什么,也像是在把她推开。
那瞬间,她脑中有个念头闪过,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好像,不只是在意他这个“哥哥”的身份。
她垂下眼,没再说话。
他也没有。
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像隔着一层不能越过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