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过薄云,落在窗沿上。
雨已经停了,但空气里仍带着一丝潮味,像是昨夜混乱的余温,被时间慢慢冷却。
寒襄星醒来时,天色刚亮。
窗帘半敞着,苍白的光线缓缓爬进来,落在桌角、落在地面,也落在她的肩头。
她坐起来的那一刻,心跳像被远处的雷声拖着,愧疚、沉重。
房间很安静。
安静得连墙壁上的水痕似乎都能听见消散的声音。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椅背上搭着的外套——
并不是她的。
那是昨夜他披在她身上的,如今静静地挂在那里,像一个不该存在,却真实到无法忽视的证据。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房间里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一把折伞靠在墙角,伞骨微微弯着,像经历了一夜风雨后被扭曲的情绪。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仿佛那口气憋在胸腔里已经很久。
她站起来,走向桌边,桌上放着一杯没有喝完的热水,杯壁上有浅浅的指纹。
她伸手触碰杯身,温度几乎已经散尽。
——他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她不知道为何,心底竟浮起一丝轻微的、说不清的失落。
是解脱?
是愧疚?
还是一种更深、更难以面对的情绪?
她分不清。
昨夜的记忆并不混乱,可是模糊而片段化——
风声、雨声、彼此压低的呼吸……
所有能说清的,都停留在言语之前。
所有不能说的,全压在沉默之中。
那沉默如今回荡在清晨的光里,变得更刺眼,也更真实。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不是急促的,也不是犹豫的,像是一个人走在回忆的边缘。
门被敲了两下,“襄星?”
是阮至深的声音。
轻、稳,却带着刚洗过脸的那种凉意。
寒襄星心里微颤。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进来吧。”
门被推开。
他站在门口,头发还滴着水,可能是刚在洗手间里冲过脸。
眼里没有昨夜的情绪,只有被雨后的清晨洗净过的安静。
两人对视。
空气一下子紧绷。
“你醒了。”
他说。
“嗯。”
她点头,她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
他进来,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距离她一步之外,像是害怕自己的影子也会越界。
“昨晚……你还好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像生怕他的声音会把脆弱的早晨弄碎。
“我没事。”
她回答得很快,快得像在逃避什么。
阮至深低下头,指尖蜷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几乎想说些什么去弥合这种尴尬与距离。
可是所有话都在喉咙里化成沉甸甸的沉默。
“我把你的外套放在椅子上了。”
她打破沉默。
“谢谢。”
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柔软。
柔软到让她心里突然一阵发酸。
他拿起外套时,光落在他手背上。
昨夜情绪的余影似乎还残存在那里——
专注、倔强、带着少年特有的不安。
他穿上外套,拉好拉链,然后抬头。
“襄星,我……”
他话到了嘴边,却像被风吹散,只剩下一点颤抖的呼吸。
寒襄星看着他,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对。
她摇摇头,轻声说:
“昨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那句“没发生过”,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却准确地落在两人之间。
阮至深怔住。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凛冽的痛,像被雨淋了一夜的火焰,忽然被冷水浇灭。
他张了张口,最后只是勉强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
那笑静得让空气都沉下来。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转动。
阳光从窗外落在他的侧脸,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襄星……老师。”
他轻声说。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
她心底忽然一颤。
“老师——”
但他还没说完,她已经微微点头:
“我走了。”
门轻轻合上的一刻,整间房骤然寂静。
寂静得像刚下过雪。
寒襄星坐在楼梯口,抱着自己的手臂。
清晨的光越来越亮,照得她眼睛发痛。
她低下头,轻轻闭上眼。
昨夜的雨、风、情绪的破裂——
都在这片寂静中退去。
退去到一个她和他都没有勇气再去触碰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