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院的楼道一向安静。
天花板上老旧的灯管发着微弱的光,照在墙面上,一块亮,一块暗,像尚未愈合的裂缝。
寒襄星站在办公室外,手里抱着一摞文献,指尖冰冷。
昨天晚上,她几乎三天没睡。
不是因为作业,不是论文,而是——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她已经不是阮至深的老师。
可她也已经不能再把他当成“学生”。
这两条线同时断裂,像一张地图突然缺少所有方向,让她完全迷失。
她坐在座位上,打开电脑,把那晚的回忆彻底压进心底。
可键盘才敲了几下,她手就止不住地抖。
“冷静。”
她对自己说。
“已经结束了。”
可她越这样告诉自己,心里越失衡——
像一个玻璃杯放在不平的桌面上,摇摇欲坠。
她突然意识到:
她不是害怕阮至深,她害怕的是他让她看见了一个她从未承认过的自己。
一个不够强大、不够完美、会动摇、会软弱、甚至…
会被一个少年击碎全部理智的自己。
下午的研讨课上,导师在讲心理学中的 “补偿性依恋”,那一瞬间,她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她看着黑板,耳朵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补偿性依恋:
当一个人缺失长期稳定的情感依托,会在短期内把情绪投射到能提供理解与温柔的对象身上。
她突然听见一句话像雷一样落在心里:
——你是他的依托。
——而你曾经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胸口一下紧得无法呼吸。
她猛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冰水,才勉强压住心里的颤。
可那颤并没有消失,它潜伏下来,换了一个名字——
“不安”。
晚课结束,她走出研究楼。
天边的霞散得很快,校园里只剩下路灯拉出的光斑。
她走到教学楼台阶下,那一刻,心突然空了一下。
以前这里等她下课的那个人——
她知道他不会出现了。
不应该出现。
也不能出现。
可是…
习惯这种东西,最折磨人。
她看着空荡荡的台阶,胸腔像被掏空。
那不是对阮至深的想念。
是对自己失去的身份防线的恐慌。
回到宿舍后,她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比昨天更苍白。
她握着洗手台边缘,指节发白。
“寒襄星,你冷静点。”
可话一出口,她眼睛却湿了。
不是因为阮至深,而是因为——
她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清清楚楚知道“该与不该”的世界了。
所有界限在那一夜改变,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终于承认:
她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坚定。
宿舍窗外传来晚风,吹起窗帘的一角。
她靠在床边,抱着膝盖,指尖抠着床单。
这一刻,她看起来不再像一个老师,不再像一个研究生,只像一个被迷雾包围、找不到出口的年轻女人。
泪水没有大声地流,只是安静地滑落。
她低声说: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这个问题不是问阮至深。
不是问世界。
而是问她自己。
可她知道答案。
痛得像真相本身:
她做错的不是“不该靠近他”。
她做错的是——
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被动摇。
世界没有变。
校园依旧灯火安静。
风仍旧吹得温柔。
唯一失衡的——
是她的心。
她把脸埋进手臂里,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啜泣。
像是在送别一个曾经无比坚定、如今却再也回不来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