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小路两旁长满了瘦瘦高高的蒲公英。
她走过去,在一株面前蹲下,打量了一会,然后找对了一个角度,透过花球欣赏变得毛茸茸的阳光。
她正乐此不疲间,身边突然伸过来一束蒲公英花束,约莫十来棵,被修长的手握住,送到她面前。
霍煾弯下腰,一手支在膝上,一手轻轻地晃了下:“要不要吹着玩儿?”
她站起来,接过,吹第一下,没吹出多少,第二下明显使了劲儿,呼啦一下,一大片小绒毛铺散开来。
第三下,应该是凑得太近,一片绒毛竟落在她舌头上,她“啊”一声伸手去摘,霍煾一把接过她手里的蒲公英,“我帮…”还没待滑出口,她已经提溜出来,手指捏起,笑得娇憨得意:“我可不要吃你噢!”
这片小山上诚如霍煾所言,茂盛、郁郁葱葱,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一路走,一路看,她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矢车菊。”……“这些呢?”,“那些是野豌豆。形状很可爱,对不对?如果我是设计师,就会设计个这样形状的耳坠。”他摘下一小朵,在她耳朵下比量着,“嗯…确实很好看。”
那个呢,还有那些呢,哇,还有这个…她像只欢欣的小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发问,他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附带一些科普。
鲁冰花、勿忘我、忍冬…她想,她若真是一只鸟儿,定愿意长久在这栖身。
她蹦蹦跳跳地流连于花丛,忽又倒退着脚步,背过双手走在他前方,她问,你怎么懂得这么多?简直无所不晓!
他平和地答,我小时候常在这片玩。
她忽然想起二姨告诉过她的话。向她揭露过的关于霍煾惨淡童年的一角。
那个园丁爷爷她见过,面色阴沉,不爱说话,即使开口也很少与人坦诚对视,他兴趣全不在此,只是做好本分以内的事。
这样的人竟然在一个幼童的生活里占据一个“陪伴”的角色,她皱起眉,难以想象。
她认真打量起霍煾的脸。他只专注地看着她,眼里不曾注意过别的,萦绕着淡淡的柔和,她找不出任何阴郁或悲伤。
他向她招手:“过来,年年。别倒着走,路上有小石子。”
她乖顺走回他身边,认真地看向他,眼眸里闪动一片郑重的诚挚,她说:“霍煾哥,你好聪明,好厉害,我不是在奉承你。妈妈说我笨,说我像头驴,驴还知道拉磨呢!她说得对,我确实力气小,又头脑愚笨。我想,如果我换做是你,即使让我天天在这片山上,我也实在分不清这么多花儿,不可能做到如同你,连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都能叫出名字,轻易辨认。”
她说,我只想告诉你,你真的很好哦。
她在他身上从来看不到童年带给他的阴翳,他完全像一个被爱浸润长大的人。
可他不是啊。
从这个方面来说,他们无比相像,都擅长伪装和深藏。
她比谁都懂得擅长这种能力的痛苦。
于是,笨手笨脚地,试图以语言来抚慰。他需不需要都无所谓,只要他值得给予。
霍煾的回答是:“认不清没关系,我会一直教你,只要你需要。力气小也不是缺点,你妈妈误导你了,可以听一下哥哥的想法吗?在我看来,你很聪明,我们虽然只认识几个月,但你是我遇到的,最聪慧最可爱的姑娘。”
霍煾在心里叹息。怎么不是呢?她的聪慧明明已可以称之为狂妄,第一次见面,就伸手向他索要他的心。
他以为他没有。
可她抓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