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哭了。
唐澄感受到有水珠流到他的手腕,他睁开眼,看到眼泪从她不断颤抖的眼睫里漫出。
她怕什么呢?
他伤害到她了吗?
难道她感受不到这剧烈的快乐?
她是不是还太小了,不能认出,他握住她的颈,吸吮她的唇,吞吃她的舌,只是他掏出所有的耐心、谆谆善诱的爱抚?
还是停下了。他告诉自己,不要太馋,不要吓着她。
他坐下来,拉过她让她侧坐在他腿上,抱住僵硬纤薄的身体,埋在她颈窝轻声道歉。
“好了,我不亲了,你别哭,我和你道歉,好不好?”
谢橘年没吭声。他抬起头,就见她高高扬起了手,扇向他的脸。
说扇不合适,应该是划过,因为以她的手掌扬起的幅度来看,落在他脸上的力道实在不成正比。
女孩子红着眼,嘴唇还在发抖,胸脯剧烈起伏。
多可爱啊。
唐澄知道她真生气了,也发现她舍不得真的打痛他。
她是天生就长不出爪子的畸态的柔顺的猫,真被逼急了,也只能扬起软乎乎的肉垫,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愤怒,最后送到狎弄者脸上的,竟变成一个抚摸。
唐澄想,调情这方面,谢橘年实在生来就精通。
他克制住啮咬她指头的冲动,问她:“是你的初吻吗?”
她抖着声音回,“是。”
“现在它是我的咯。”
她没有回答,心里渐渐弥散出茫然。仓皇四顾,茫然无依。
是谁的不一样?不会是唐澄的,也会是别人的。谁拿走都可以,没有区别,也没什么要紧。
总归,无论如何,也不会属于那个人。
谢玉里拿走她的心,便成为天底下,让她最没有资格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的那个人。
直到公车到站他才让她走,且以报出电话号码为条件。
那天以后,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唐澄都没法靠近谢橘年两米范围以内。
他刚要向她走近,就会不知道从哪冒出几个彪形大汉,肌肉高高鼓起的练家子,两个拉住他,两个护住谢橘年离开。
唐澄叫她的名字,她垂着头走得更快。
他心里气得直住冷笑,嘴里却在仓皇挽留,他大声喊:“我不会再那样儿了行吗!你过来!跟我说几句话啊!”
直到有一天,霍煾慢条斯理出现在他视线中,出现在,谢橘年离去的背影之前。
他走过来,一字一顿。
“朋友一场,别让我为难。”
可霍煾的面容和话音看不出一点他被为难住的痕迹,他的目光平淡冰冷,看他如同一滩死物。
他去她学校找她。放学了她还没走,和零零散散几个同学在上自习,他从教室正门走进去,走到最后一排,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谢橘年从看到他出现后就没再抬过头,更低地缩着身子,埋在课桌前。
中途他出去上了个厕所,再回来,发现他进不去了。教室的前后两道门、窗户都被从里面拴上。
唐澄当时没感觉自己生气,甚至应该比平时还平静,可他做出的事却像突然发了疯。
脖子机械地转动,神经质地四下寻顾,看不到趁手的,找不到,他拿出手机,紧紧攥住,一下一下把窗玻璃捅碎。
然后,目光如冰冷的蛇,就那么一错不错盯着谢橘年面向他的,失去血色的脸,不紧不慢手伸进去打开窗拴,推开,踩着桌子跳进来。
他的心在狂跳,眼珠好像充起血来,让他看不清走向她的路。
他垂下头,就那么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如同在吐露爱语。
他轻轻问她,你狂什么?
有一天,管家过来告诉女主人,说在少爷房里发现一个烟灰缸,里面满满烟灰。
他妈找到他,想跟他谈心,唐澄只嬉皮笑脸,说以后不会再抽。
一段时间后,她又在儿子房间里看到烟灰,一大堆,落满垃圾桶底部。再找到儿子,他神色冷淡,敷衍几句,一副魂不守舍。
再之后,烟灰缸就摆在他房间里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每天,开始每天都装着烟灰。
他爸和他妈一起来找他谈话,他在打游戏,目光专注,手指在操控柄上飞快动作。电视荧光落在他半边脸上,一片阴翳。
他只回了三个字,“少管我。”
一天下午,唐澄走出房间,刚要到客厅,看到周宁又来了,和他父母坐在一处,称呼他们爸妈。
她来找过他不少次,开始唐澄还能客客气气跟她谈,保持耐心,再往后,变得不耐烦,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的童年玩伴像个狗皮膏药。
他越来越拿不出耐心。
直到此刻,逼他爆发。
他走到周宁面前,招呼都没打,劈头盖脸:“你没爸没妈吗?跑到别人家里管人爹妈叫爸妈?之前我顾忌你是我从小长到大的朋友,给你留面儿,你还是女的吗,怎么给脸不要脸?”
唐澄指着她,一句一顿,“这事儿,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会跟你结婚,听清楚没,之前的约定不作数了,知道什么叫不作数吗?就是打水漂儿了、跟张破纸似的撕碎了给我扔了,懂吗?你要是还有自尊心,现在就走,以后我他妈哪天心情好了,到你家,给你们一家子登门道歉,行吧?但是现在,你,立刻,马上,给我滚。”
周宁被他吓哭了,唐澄一看她哭更他妈感觉从头顶蹿出火,他的声音已经近乎恶狠狠:“你哭什么?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你是不是也没有心,还是你也喜欢自尊被人捏烂了踩碎了这样玩儿?”
他已分不清在骂谁,在骂周宁还是在骂自己,还是那个以践踏人心为乐的人。
他终于放任脓血流出来,即使扯带出黏糊的血肉组织让他疼,可他只是让自己更恶毒、更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