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老板向他们走过来,笑呵呵对唐澄道:“来了啊,小帅哥。”
唐澄也笑着和他打招呼,刚准备跟老板点一碗面,手都伸进口袋打算掏出零钞了,忽然,他又改了主意。
他问谢橘年:“年年妹妹,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你能请我吃一碗面吗?我没带钱。”
老板心想他之前给的钱都够他在这儿吃一个月了,刚要开口说不用收他钱时,就听女孩子乖乖巧巧回答:“好的。”
面很快端上来。唐澄的吃相很斯文,自开始动筷,便不再说话,两人便安安静静,各自吃各自的。
他来的时候谢橘年已经吃了一半,因而比他早结束。
她是想走的,但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一点焦灼。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干,就认真端详起对面的男生来。
看着看着,谢橘年竟看出趣味。
唐澄拿着筷子的手开始时还是象牙一般的白,慢慢的,跟变戏法儿似的,从修长细直的手指,向着整片青筋凸显的手背,漫上粉红,然后是发红、越来越红,就好像,嗯…谢橘年在脑内努力地描绘,就好像在用力握着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他手背上的神经都很兴奋。
谢橘年对自己的形容颇为满意,嗯,就像这个样子。
视线往上,从他修长的颈,到脸庞,游移着,又被他的耳廓吸引住,这里也红红的!像滴了血晕染开似的!
是她平时很少看别的男生的原因吗?她第一次发现耳朵这么红红的男孩子!
谢橘年问他:“你很热吗?”
男生吃面的动作没有停,瓮声瓮气回答:“是啊,我好热,我快要热死了。”
谢橘年还在打量他,现在她连换个观察对象的可能性也没有了——四周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
她专注地看着唐澄一口一口吃面,越看越觉得有点儿熟悉,的确以前在哪儿见过他,突然灵光一现,方才一闪而过的印象返回她脑海,就在她觉得马上就想起的时候,就看见唐澄吃完他碗里最后一口面条后,把她的碗端过去。
他把她剩的几口面都吃了,再用她放在碗中没有拿出的勺子,慢悠悠喝光所有的汤。
谢橘年一下呆住了,像一台老式电脑突然宕机,无法处理接收的信息。
唐澄慢条斯理擦拭唇角,抬头,坦然自若迎向她的目光:“你的这碗比我的好吃,好吃多了。”
“不好意思,不介意我把你剩的吃了吧?我这人有点轻微的强迫症,看不得剩嘴儿。”
“噢…没事,没事。”谢橘年回过神,这么一说她就懂了,她有点局促地红起脸,“一碗的分量对我来说实在太多,不太能吃得下…”
唐澄笑眯眯打断她:“不是,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原因,好吧,其实是我还没吃饱,感觉就差那么一口,吃完你剩的,我就正正好饱了。”
话音未落,谢橘年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她一下子睁圆了眼睛,轻轻指着他,说:“你、你就是那天,”又指指桌子,“在这里、看着我哭的…那个人?”
唐澄愣了几秒,爽快承认:“终于想起来了?”随即眉尾上挑,笑意张扬:“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忘掉我!”
拉面店所处的区域远离市中心,相当偏僻,这里附近一大片都是私人别墅区和山陵。
一路上,车还时不时有几辆,行人却寥寥无几,尤其像谢橘年这样的,走向公交站台的行人,除了她,压根没有。
除了身后那个大尾巴。
唐澄闷不吭声跟着她,一开始谢橘年不认为他是在跟着自己,自己有什么好跟的呢,她从没有这样的意识,但今天,唐澄将这个认知打破。
等她到了站台,并且坐到长椅上,然后唐澄也坐下来,和她手臂贴着手臂——她才真的确认,他真的在跟她。
谢橘年磕巴半天,憋出一句话:“你、你也要坐公、公交车?”
“哎呦,终于和我说话啦?以为你还气着呢。”唐澄随意坐着,双腿大咧咧敞向两侧,闻言手臂撑在大腿上,偏过上身,凑到眼前盯着她:“我和你道个歉,我发誓,我那天看你绝对不是想看你笑话。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哭起来特别好看?哦,不,不是好看,是漂亮,特漂亮!”
唐澄直勾勾看着她,浅棕的眼眸竟绚丽得勾魂夺魄,他一字一句,在人烟稀少的清晨尤为清晰,并且将最后那个特字加了重音。
谢橘年呆呆地看着他,连两人过近的距离都忘记注意,唐澄的话又让她不能处理了,她面露惊疑,看看他,偏开目光,又看他一眼。
唐澄没给她多少消化的时间,紧接着又道:“可即使这么漂亮,我也不希望你以后再那样难过,即使难过,也不要去吃那么多,好不好?一碗面就够了,也不要嚼都不嚼地吞辣椒油,更不要吃那么快。不要那么伤害你的胃和身体,好吗?你知不知道,如果有喜欢你的人看到那样的你,也许他们会比你更难过?”
他的面容仍然俊美得很不正经,但他眉眼间表露的一切却很认真。
即使是这段话,谢橘年也还是一知半解,她不记得他说的什么辣椒油什么吃很快那些细节,她只知道,那晚吃完的时候,心里的大窟窿终于又被堵住了。
当她拖着那样沉重的饱胀的胃,走在回家的路,她的心里就舒服多了,在重新走向谢玉里的过程中,她又能恢复些勇气,提振起精神,心神也变得平缓。
这就够了。
只要、只要,可以让她再鼓起勇气,走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