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爸妈骂什么他没印象了,他爸动了手,然后把他关了禁闭。
两天后,管家听见楼上一阵巨响,推开少爷房门,看到漫延的水,一地扑腾着的斑斓的鱼,两根棒球棍倒在一边,还有无数的碎玻璃。
少爷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漂亮的脸湿透了,胸腔处扎进几块玻璃渣,鲜血流出一片。
唐澄被送到医院。他爸妈赶过来,除了恼怒心疼,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们看不懂他,不知道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越来越不和人交流,阴沉,丢了魂,喜怒无常。
他的情感表达和认知渐渐失常,即使他们身为父母,也感到惧怕。
他像被什么东西,扎穿无数次,变得畸形,生出刺,却还要向之靠近。
他被渴望攫取,却渐渐深陷怨恨。
父母问他,为什么砸碎鱼缸。
唐澄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窗外。
要他说什么,想砸就砸了。就该被砸,砸得稀烂,让欢腾的鱼再也游不动。
其中一条热带鱼和谢橘年的裙子很像。不,其实差很远,但是身上的色泽让他一瞬间想起她,随即便陷入无法控制的暴怒。
出院当天,唐澄用护士的手机,拨通谢橘年的电话,他说,跟我见一面。见完这次,我不会再打扰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谢橘年同意了,让他明晚来霍家,即使对他抱着强烈的戒备,她也明白,躲避不是长久之计。
明晚家里只会有她和几个仆人,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见面地点,无论如何不敢跟他出去,不敢和他单独地在陌生的地方。
他不会实际伤害到她,可她深知自己的迟钝和愚笨,实在拿他没有办法,无从招架。
唐澄比约定时间晚了一点,佣人把他带到谢橘年的房间。
他打开了,进去,反手利落地锁上,然后慢慢后背抵向门。
她坐在床尾,睁大了眼同他对视,神色紧张戒备,双手紧握成拳,压在腿上。
一片强烈的酒味在空间里迅速弥漫,她没想到,在富有安全感的环境中,他还能带给她如此强烈的心惊胆战。
他面上泛红,俊美的面容近乎妖异,眼神惊人的亮,偶尔不受控制迷离开,找不准焦距,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无比滚烫胶在她脸上,像要捅穿她,又像要吃了她。
谢橘年心砰砰跳,手心都汗湿了,问他:“你,你要和我谈什么?”
她的话像一把火,呲啦一声点燃他的愤怒。
唐澄几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扯起,拉到落地窗前,然后,“刷”一声巨响,窗户被打开。
他失控地质问:“我能跟你谈什么?我也配跟你谈?”
“我只配求你,哀求你,我把我的尊严踩在地上,这样来求你,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爱我,我从这跳下去行吗?你只要说,我立刻就跳!要是嫌不够高,告诉我去哪跳,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你看我一眼!别他妈一直背对我,一直走,从来、从来都不回头!”
“你知不知道我天天做噩梦,梦里你还在我面前,当着我的面,就这样一直走远!推开我,无视我,我在你面前连空气都不如,就是路边一条狗朝你叫你都能施舍一眼吧,可你为什么那么对我?我的喜欢就那么下贱,那么让你恶心吗?”
“不是…我没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不会处理这些事…”谢橘年费力地咽口水,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无奈又惊慌,目光游移,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深深皱起眉,轻声恳求,怕再给他带去哪怕一分的伤害:“你不要这样…好么?”
“我也想啊,你问问它,”唐澄一把抓过她手重重拍他心脏,“你问问它同不同意啊?”
“我只想你看我一眼,给我一点点的回应,很难吗?”他像陷入魔怔,“你告诉我,你怎样才能看看我,我给你跪下吧,给你当狗。”
他在她腿前双膝下跪,目光攫住她的脸,手还被抓着紧贴他的心,用力压,“这样行吗,汪、汪汪,唐澄是谢橘年的狗。”
“这样可以看我了吗?你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你知道吗,现在你的眼里,只能映出我的倒影,谢谢你,年年,我好喜欢。”眉眼像陷入梦境,无限柔和。
“爱我一点吧…这次用什么换?”他痴痴盯着她舔她手指:“这样可以么?”
谢橘年吓得往回抽,被用力攥住,“不要躲我。”他认真重复:“不要、躲我。”
他一手握住她手,一手推她身体,膝行几步,把她推到床边跌坐下去。
两手握住她一只手,直视她的眼,从指根到指尖,拇指到小指,慢慢一一舔舐过,钻进她的指缝,舔得湿漉漉。
捏住她的食指,张嘴轻咬下,又深深含进去。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沉溺,像瘾君子在嗑药,又像小孩得到觊觎已久的棒棒糖。
谢橘年吓傻了,手都不敢动,一动就好像在他口腔里拨弄,他的口腔里很热很烫,她的手指仿佛被塞进蚌壳内,湿热柔软的蚌肉紧紧压住她,缠裹她。
“你不要这样啊,我害怕,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我、我不是不爱你,我是…”谢橘年深深皱着眉,脸上无可奈何的深刻的痛苦,她慢慢摇头,“我是不能爱上任何人啊…”
“不能爱上任何人?我也不行?年年,看我,我是狗啊,给你当狗也不能爱我?”
唐澄突然平静,身体往下一瘫。“是我当得不够格,是不是?我可以给你跪下,任你驱使,给你舔脚也可以。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做。”
过了一阵,他笑出来,笑出了声音:“怎么就是捂不热呢,谢橘年,我心都掏给你了。”他眼中清晰地出现痛苦的恨意,甚至一瞬间想要掐住她。
“你在恨我,对吗?”
他听见她低柔的声音,像怕惊扰了谁的梦,那梦里有怨,有爱,有不止一个人。
“不要恨我。恨是可怕的事,恨会让你痛苦。得不到已经够痛了,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好吗,唐澄?”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都知道的。”谢橘年艰涩笑起来,眉眼一片哀伤,“爱才可以支撑你走更远的路。”
“不要难过,因为我,不值得呀。其实我好羡慕你,你可以伸手去拿,大声说爱,得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没有人会制定规则,说你不会得到,一辈子也不能得到,告诉你,你不配被爱。”
“唐澄,不要去恨,也不要爱谁了。”
“爱会让人好难过。”
